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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皇上亲自侍奉太皇太后进了些汤水,才被赶了出来到了暖阁,一进门才露出满身疲色,眼下也是青黑一片。太皇太后苦夏这事儿,连她自己嘴上都说着不要紧,他却不敢不放在心上。
虽说往年都是这么熬过来了,可万一呢?
大病从来都是小病上引出来的,天意也最会戏弄人。
当年的额娘便是如此,自己好不容易抽了空去
去看望她的时候,她都是靠在榻上对他露出美丽而苍白的笑容,哄着他说没什么,过几日就好了。
他于是就信了。
等到再一次去到景仁宫要看望她的时候,她已经双眼紧闭躺在了人群的最前面,整个儿天地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他靠在迎枕上,闭目养了一阵子才睁眼。
旁边梁九功适时奉上一盖清茶:“主子爷,外头膳食已备好了。”
皇上眉目间满是倦怠,轻点了下头。
这让梁九功心中一松,这位主子平日里是很克制的,什么时间干什么事儿,胡闹的时候几乎没有,可是一闹起来就可着劲儿作践自己,旁人劝了他也不会听,也只有太皇太后说话管点用,然后再等着他自个儿清醒这会儿明摆着不想吃东西,却还是叫了膳,总该是缓过神来了。
用过膳,皇上又闭着眼睡过去了。
梁九功轻手轻脚退到外间,虽然也有点犯困,却没敢睡,只挪步到了屋里那座冰鉴旁,借着冒上来的丝丝寒气醒神。小半刻钟后,梁九功看到明瓦的窗户外面,有个小太监来回走着,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便放轻了脚步出去了。听完他就想兜头给这小子一下,想着这几日皇上觉轻才忍了下来,只低声斥道:“是你主子吗就乐颠颠给人传话?这种不要紧的事儿也敢来打扰主子爷?滚出去。”说完梁九功看着那太监缩手缩脚没发出一点声音走了,自己才又走到门边探听着里面有动静没有。才进门,里屋皇上就喊了他名字。
“外面有事?”
梁九功进了屋,看见的就是一个满脸写着精神的皇上,仿佛一个时辰之前所见的事情全都是梦一样。他不由得感慨瑚贵人府的好福气,把方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无非就是宣贵人过来想见皇上,被人拦住以后,就说她也为太皇太后担忧,想着瑚贵人手艺好,要不叫她来试一试。皇上听了只应了一声没说话,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瑚贵人的手艺也全都在那点巧思上,尝个鲜是可以,可连大膳房那么多师傅都没做到的事情,她又能有什么法子。放在先前,皇上肯定觉着这是来捣乱的,不说迁怒,心里也厌烦。
如今的话,应当是不会了。
果然,皇上只淡声道:“她有心了。”
紧接着就问起了瑚贵人:“瑚贵人近日来还好?”
梁九功忙如实禀报:“是,贵人昨儿还送了好些茶来,说是自己炒制的,清凉消暑,请皇上尝个鲜。其实送过来也有好几日了,不过那时候主子爷还发脾气,他也就没有往上报。
皇上眉目舒缓了些许:“她倒是有心,今儿就泡这个吧。”
想起瑚氏,他不自觉动了下手指,就想起那时候抚摸着的温凉又细腻的皮肤。
看着她就觉得心里的燥气去了七七八八,大约是她那人太简单纯粹了,让人不自觉就平静下来。
“要指给瑚贵人兄长的人定下了?何时成婚?”
到时候也该赏点东西给瑚家,提前跟瑚氏说一声才好。
皇上闲闲翻看着内务府呈上来的折子,想到这里突然问了一声。
下首侍立的官吏神色错愕:“奴才并未得此消息。”
皇上又看向一边的梁九功,从他嘴里得知了乌雅家小格格旧疾复发的消息。
他“哦”了一声,想着以前没听说这回事儿,于是很快就明白过来,乌雅家送格格来是冲着他来的,既没遂了他家的愿,给出来的饵还是要收回去的。“既然她旧疾复发,就送回去让乌雅家好好给她补身子吧,划了她的名字,日后选秀也不必再选看她了。皇上像是随口似地这么一说,语气听了让人真的以为是施恩。
底下的小官听完冷汗直流,险些被吓跪,战战兢兢应了,心道这位格格这是怎么触怒了龙颜,竟得了这么一个处置。别看内务府的人都是包衣奴才,就以为家里的女儿进宫也是当奴才去的,但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儿,那些天资差的才被选去当伺候人的宫女呢,像主子爷信重的人家,譬如如今的惠嫔,荣嫔,宜嫔按理,这乌雅格格天资好,出身好,还是乌雅贵人的亲妹子,最差也就是被赐婚给朝里的青年才俊,皇家赐婚,再体面不过了若是正常生病了,那也该是求了这一回免选,记了名下回继续选赐婚,这才是主子给了乌雅家体面。就跟汉人们讲究的那什么夺情是一个理儿,下一回让你继续参选那是主子看重你,不看重才会直接叫除了名。这乌雅家的格格是干了什么,惹了主子爷这么嫌恶?以后干脆都不想见她了?
“算算乌雅贵人的身子也有六个多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