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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下炕,纵是如约不抬眼,也能看见他的身影像座黑山一样,移过窗前的光带,朝她压过来。

她俯了俯身,谨慎道

“回万岁爷的话,内造处力求精细,且也不赶工,缓缓地做,做得从容。奴婢不同,奴婢有罪,只求万岁爷恕罪保命实在从容不得。奴婢

面前。但奴婢自问每一针每一线都不敢疏忽,虽不能与内造处比,但奴婢已然尽

了全力,请万岁爷过目。'

她的应对很圆满,既没有得罪内造处,也没有贬低自己的劳苦。皇帝听了,垂下视线打量红漆盘里的衣裳,即便端端叠着,也能看出通臂云龙纹的精美和辉煌。康尔寿上前取了便袍,提起两肩展开,让皇帝端详。不管是皇帝还是御前的人,都长

往后天儿越来越暖和了,颜色浅淡些,主子穿得更爽利。

皇帝也认同,微点了点头。

如约趁机说:“奴婢伺候万岁爷试试吧,要是哪里不合适,好立时拆改。

可惜御前有御前的章程,皇帝更衣有专人侍奉,实在轮不着她近身。

身上的圆领袍脱下来,皇帝只着中衣站在那里,如约赶忙回避,悄悄转过了身。

皇帝一哂,“连看都不敢看,还打算伺候朕更衣?”

如约的耳根子烫起来,隐约听出一点戏谑。心里有惭愧,更有隐怒,但怎么应对都不妥当,便咬住唇,暗暗攥紧了衣摆。便袍自然是熨帖的,康尔寿道:“可着身子做衣裳,断乎没有错漏。”再取过靴子,跪在地上扶住靴筒,伺候皇帝穿进去踩实。皇帝走了两步,然后就出纰漏了,鞋底子不知怎么松开了,皇帝的白绫袜从足尖漏了出来。康尔寿愕然,心惊胆战地回头看向如约,“魏姑娘,慢待到万岁爷头上来了?”如约忙提裙跪下,战战兢兢道:“求万岁爷开恩。”

皇帝脱下靴子掷在一旁,“咚”地一声撞了书案的脚,把桌上供着的笔架子震翻了。

.万岁带景怒,这事儿好不了了,还要等上头发话处置吗?御前管事必走要想在主子前头,垂着袖子道:“艳子是线姑娘似的,靴子是缝云物的。如果早听进浪康尔寿一哆嗦,连门前站班的太监也愈发低下了头。

宫不大平先

前的小富女就是爱给云挤总

才被活活打死的

给云是掌事姑姑

堂拿底下人消遣

这回怕也是假好心

因排挤魏姑娘

有陷害魏

如约扣住金砖,没有第二句话,只说:“请万岁爷恕罪。’

皇帝语气不善,“既然早知道,为什么留到现在?”

康尔寿一迭声赔罪,“总是瞧着金娘娘的面子,不好随意处置。”

“金娘娘?她有什么面子?”皇帝寒声道,“纵着底下人,敢拿朕消遣?”

康尔寿吓得腿发软,忙道:“主子息怒,奴婢这就过永寿宫去。”

这一去,事情必是压不下来了,如约忙道:“万岁爷,绘云姑姑只是想给奴婢立威,从未想过消遣万岁爷,万请万岁爷开恩。”皇帝没有说话,心下却觉得好笑。等着看她如何回报绘云那要命的一推,结果言女过招,皇帝遭罪,也算奇事了。康尔寿不知道内情,拧着眉,压声呵斥:“姑娘这会儿泥菩萨过江呢,保得住自己就是好的了,还有闲情儿给别人求情?”如约没敢再多言,泥首说了声“是”。

无论如何,绘云这块绊脚石是一定要除掉的。今天若能成事,不枉费这番安排,但要是不能够,自己还得回到永寿宫。绘云容不下她,势必明里暗里继续寻衅,与其等她挖坑埋人,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暗舒一口气,一半的目的达成了,接下来还有更艰巨的仗要打。

康尔寿承办事由去了,如约见他走远方道:“万岁爷息怒,这靴子只在足尖打了虚针,求万岁爷给奴婢一个补救的机会,奴婢立时就能补好。若说冒险,这次的计划何尝不冒险呢,闯过了皇帝的迁怒连坐,接下来就得看运气了。

她有她的成算,自己没法带利刃进养心殿,那就想办法就地取材。这靴子要安鞋底,得有必须的工具,只要皇帝没有决然把她撵出去,她至少有机会在养心殿逗留。手上攥住了趁手的武器,倘或再能趁所有人不备.....也真的可以成功。

她小心翼翼抬了抬眼,望向皇帝。

她有一双清澈洁净的眼眸,他只在孩子的脸上见过。她用这双眼睛看向你,便让人觉得她

说什么都是真心的,不掺杂任何世俗的算计和欲望。

皇帝到底还是答应了,让她起身,吩咐门前侍立的苏味:“给她取针线来。”

如约悬着的心徐徐降落下来,舒展眉目向皇帝福身,“多谢万岁爷恩典。”

言里尖锐的东西是要靠“请”的,譬如这银剪,养心殿只有剪灯芯的时候才会出现,其余时候仔细收起来,觅不见半点踪影。苏味把她要的东西搬了过来,针线剪子还有足以穿透鞋底的针锥,应有尽有。

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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