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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近了,徐行才发觉,那珠玉碰撞的声响来自何处。
上次他走得利落,场面又混乱,她自然没心思去看这位被自己拖下水的倒霉长辈穿着什么衣服、又用了什么发冠。
现在看来,九重尊着一身重紫色的长袍,腰间佩玉,衣摆处绣了一帘圆润白皙的鲛珠,自发着朦胧的光。行走间,鲛珠相互碰撞,凌凌作响。衣饰相当繁复,甚至说得上华丽了——然而并没有束发,白发就这般随意披散下来,长得几乎坠地。
像是放在手中会像水一样流下去的发丝,让人看着很想伸手触摸。
秋杀台没了一颗便动荡不止、价值无法估计的东海鲛珠,只是他衣饰中不起眼的一部分。但徐行认为是正常的。需知万恶资本主义的原始财富积累也只用了三百多年而已,九重尊人都活了不知道有几百岁了,再没钱说不过去了吧。
咦?功德为什么又被扣了?
若不是长得够好看,这么大晚上的神出鬼没,真正会吓到人中风,徐行哽了一哽,终于尝试着开口道:“师祖?”
九重尊道:“嗯。”
“……”
就“嗯”?“嗯”完就没了?!
徐行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发现了另一件事。
此前,就连“穹苍”这一整个本体,她也能看出属性面板——即使全都是问号,但好歹是能调出来的。但眼前的这人,她压根连看都看不出来。并且一直在她脑内上蹿下跳的神通鉴也跟着一并消失了。
不见了,还是被屏蔽了?
她试着叫了几声,还是毫无回应。
许是沉默良久,九重尊开口道:“你说些什么。”
什么意思?徐行指自己:“我?我说些什么?”
“嗯。”他漠然道,“吾不善言辞。”
徐行:“?”
那就不要主动过来啊!
她考虑片刻,捡了个安全的话题起头:“天色这么晚了,师玄祖是有什么要事告知么?让铁童子送信即可,怎麻烦还特地跑一趟。”
毕竟她明白,再怎样皮玄素和秋杀也不会真打死她,然而尊座的掌风极有可能让她当场变成一张薄脆的鸡蛋灌饼。
九重尊道:“顺路。”
徐行:“顺路。然后?”
九重尊:“便到此处。”
徐行:“……”
坏了。此人高度疑似无法沟通。
不过情况还不算太严峻。他似乎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并且她工作经验丰富,对此事习以为常。毕竟这世上很少有比自作聪明的老板还难以沟通的事物了。
那么,首先有一件事要做。
她抬起眼,径直望着对面之人的眼睛——她极为擅长这个,和街中群狗对瞪未尝败绩。
他眼瞳是沉黑色,连光亮都停留不住。截然相反的,徐行天生长了张笑时极为明亮的脸,她含笑而视,其他人不说回个笑脸,神情也绝不会如此漠然。
然而,在稍显死寂的僵持中,九重尊的目光极短促地偏了一瞬,又冷静地挪了回来。
“…”
徐行的笑顿时真心了三分。
她原本紧绷的后背松快了些,终于记得把剑丢到地上,关心道:“实在抱歉,师玄祖,方才没看见你,没伤到你吧?”
九重尊不发一言。
虽然天黑看不见什么表情,但徐行应当能想到那张脸上现在写满了“你觉得呢”这四枚无言大字。
想也知道,要是真能劈出伤,这位置就轮给她坐了。徐行揉了揉酸麻的手腕,道,“徒儿伤愈不久,还控制不好力道。现在想来,那时真是让长辈费心了,还惊动了师玄祖,着实惭愧。”
所以,兄台你上次来到底是做什么?
“既如此,便不必再过多练习,弊大于利。”九重尊不置可否道,“访学之事,有徐清闲足矣。”
“是徐青仙,师祖。”记错名字了。但老年人记性不好也正常,徐行伤脑筋道,“拿到优胜才能下山,不多多练习怎么行。”
九重尊:“你应该没有一定要下山的理由。”
“怎么没有?”徐行笑盈盈道:“如果我不下山,师祖就要下山的话,那这便是理由了。”
这都说的什么话,若是神通鉴尚还健在的话,都要开始尖叫了。
它自以为相处这么久,对此人个性早已了解得七七八八,然而事实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罢了。徐行多半是觉得有趣,才配合它过家家似的玩儿。
比起糟糕的开局情况,它早该注意到,更糟糕的其实是徐行的性格。
“战战兢兢”这四个字几乎不存在她的词典里,并且对每个初次照面的人,这厮只要看出一丁点破绽,就会毫无礼貌地在心里往对方头上敲上“疑似可以欺负”这六个大字,然后便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对方的底线——不管对面是谁。不管相差如何。
看现在,正主已然找上门、而自己随时要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