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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陈至(七)
“那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哄着陛下要这个孩子’,你也说的是真话了?”卫崇怔怔地看着她,好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成了浑身湿透的可怜模样。好在这不过是深夜,殿中幽深,哪怕是面对面,看着他,审视他的徐鸯,也不一定真能察觉他在这一瞬间支离破碎。
梦终归只是梦。
这一点。
其实他也不是此刻才明白,徐鸯予他的温情都是随时可以撕开的表象。他无措的并非是哪怕徐鸯现在递给他一把刀子,要他亲手捅进他的胸口,他也会二话不说,照着做。他甚至会觉得欢心。
但徐鸯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一句话,轻飘飘地点明了他心中的卑劣。也是他从醒来起,便一直要刻意抛在脑后的那些-
什么卑鄙无耻,什么狐媚之徒,是他亲口骂出来,此刻也都化作无形的匕首,一把把地插回自己身上。这也就罢了,他素来不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人,更教他感到难堪的,其实是形式反转后,他麻痹自己,龟缩不前,不再冒大不韪在徐鸯面前提起这桩事。与方才在外间的反应,截然相反。
所以徐鸯问他--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他真的在乎徐鸯?真的如他所言,担忧这大业会因这个孩子而止步,甚至是担忧徐鸯的身体,担忧她因为怀胎而出现任何疾恙?
若是,那他就应当当场下跪谢罪,甚至把自己的性命了结了,才对得起自己方才的暴怒。
若不是,那就更分明了.....他待王琬如此刻薄,如此为难于他,不过是寻常的、卑劣的、
自私的嫉妒罢了。
..也就是说,方才那些骂王琬的话,都是他扯的大旗,每一句都无比虚伪,每一句都仅仅裹着为徐鸯着想的金箔,以作矫饰。
许久,卫崇也没有应答。这是难得的一回,他被问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不敢吗?好像也不是。但是当着徐鸯如月光一般皎皎的双眸,那些拙劣的辩解顿时消散在嘴边。他好像已经抽离了这个肉体凡胎,俯视着自己颤抖的嘴唇,俯视着自己的懦与贪心,企图在当中找到什么足以支撑的基石。
十余年,他确实从未这样审视过自己。
哪怕在扬州,哪怕在临州的荒山之中,哪怕困守遥远的昆仑塞。他总是随性而为,想到什么便是什么,说出的话,哪怕有几分讨巧,也都是本能的,不假思索的。因为他姓卫,因为他留着天子的血脉,因为他说的话,便是指令,是命令。就算面对徐鸯时,他是小意讨好的,可他知道,他顺从徐鸯的原因不过是他爱慕徐鸯不会因此而犹豫片刻。
.就像那日说的最难听的话一样一一哪一日他真动了篡权夺位的心思,就算有这样的情谊,也现在,这个事实如此清晰无比地摊在他们面前,以至于他也开始审视自己。已结痂的旧伤疤再搅得血淋淋,分不清哪里是肉,哪里又是骨头时.....这两者之间,存在一个非黑非白的道吗?当他这样清醒地剖开自己的内心,将那些早
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干巴巴地说,“这个....这个孩子,也皆是我的错。”闻言,徐鸯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她的语气偏偏又是那么温柔:“我不是要你朝我说这些.....抱歉的话。
卫崇的心又是一痛。
下的事,只有陛下自己做定夺,.....臣的话,无论是歉意,还是讨好,都是无谓的。"“我知道。"他翁声道,“你有你的......陛下有陛下的考量。臣虽铸下大错,但这终归是陛视死如归的勇气来--”
徐鸯听了,一笑,就这样侧着脸,轻微地摇摇头:"不必说得这样悲痛吧!拿出你那日"我本就不是勇敢之人。"卫崇说。
这回,他说得有些急,几乎抢了徐鸯的话头,于是徐鸯也有些讶异地顿住,静静看着他。
"这也是我方才想答的。"卫崇吸了吸鼻子,又道,"我自小冲动、易怒,但归根结底,我不过是恃强凌弱,算不得勇敢。后来,出了京城,那是形势所迫,我想着复仇....想着回救你,不过是执念,也算不得勇敢。至于
“至于我们之前的事。更是.....更是称不上勇敢。打一开始,我就蒙蔽自己的双眼,看不清本是很简单便能看清的细枝末节,哪怕韩伯挑明了,我也想骗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后来,那日来章德殿,来见你,虽然口称是积蓄了足够的勇气,但迈出的那一步,究竟也是朝着懦弱逃避的方向而去。不顾念你的意愿,不顾念往日情份,就这么自说自话地走了,当然更算不得勇敢。
“还有今日...
"我怕的,的确是王琬得了'看重’,但又不敢明说,只敢以陛下的名义发难,这是怯懦。把原先自己说的那些话,那些顾虑,都抛之脑后,这也是怯懦。"“等得知了真相,却又先沾沾自喜,觉得陛下留了这个孩子,必然也是待我有情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