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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说回来。”燕洄话锋一转,将心中所感说出:“这样离奇吊诡的故事,只不过是文人为了引人瞩目而杜撰的,当不得真。而且就算彼此的情意再深沉,人死魂消,隔世的往事也会烟消云散,不会牵挂到永久。”
“好了!”
沈星溯忽然高声止住了她的话,面无表情地将书举到了灯烛近旁,火星轰地燃起来,簇簇两道烈焰在他眸中跳动着,在被烧到手之前,他狠狠地将书扔到了外面的石板上,惊起路过丫鬟的叫嚷。
燕洄颇为无奈地跪在地上,等着这位爷消气。
沈星溯深呼了一口气,望向窗外忙着收拾灰烬残渣的下人,静了心神,回头道:“你办妥了我交给你的事,怎么没余钱给自己添置些衣裳首饰,还穿着些旧衣裳?”
燕洄不爱描眉涂粉,往往素着一张脸到他房里伺候着,而且她头上常戴着的银簪都失了光彩,沈星溯好些日子前就注意了,今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燕洄摸了摸身上衣裳柔软的料子,这怎么陈旧了?
还未回话,便见沈星溯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长荣带着一行人鱼贯而入,他们手上或捧着托盘,或提着木箱,里面陈列的都是簇新奢华的绸缎衣裳和万金难求的火狐皮斗篷,再加上些做工精巧的红宝石耳坠、点翠步摇和金挂饰等,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燕洄惶恐不安地低头道:“谢主子厚赏,可礼重奴婢无福消受,只取其中一样也就是了。”
沈星溯似乎早已预料到燕洄会拒绝,让下人托着东西在她眼前晃了一圈后,说道:“可以挑去不喜欢的让他们给你调换。”等了半晌,燕洄没回话,沈星溯自作主张道:“那就是都喜欢了。”
沈星溯张口吩咐让人将东西都收拾进了东厢房里,那离沈星溯的寝室最近,也是除了主屋,装潢最奢华的。
“东厢房里暖和,又新修缮过,你日后住那。”沈星溯没和她客套,直白道:“那里离我的居室近些,省得你冷天来回奔波。”
可东厢房都是给主子们住的,她一个丫鬟名不正言不顺地搬进去也只会白白惹人非议。
并且,正是因为东厢房里沈星溯的住处太近,燕洄都不敢想自己若真搬了去,那日后该时时活在沈星溯的阴云之下,不得片刻轻松。
燕洄跪下俯首道:“奴婢对二爷的美意自是感恩戴德,可府上的规矩奴婢不敢不遵守,现下的住处奴婢已十分满意,不敢奢望其他。”
沈星溯定眸看着她,意味深长道:“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他环顾一圈,周围仆从皆是大气不敢出,谁又敢置喙他的决定?
待遣退了众人,沈星溯看向兀自发怔的燕洄,她的眼中分明没有半点涟漪,这样的厚赏于她竟也激不起一丝喜悦。
沈星溯背脊僵硬了一瞬,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对燕洄柔声道:“我明日要出发回军中处理一些琐事,多则数月,少则半月回来,军中不便女眷出没,你待在府上等我回来,若有事拿不准主意就让管事快马捎信给我,我会给你回信。”
燕洄听他竟然有几十日时间不在身边,自然是喜上心头,面上不敢显山露水,点了点头,心中想着,待沈星溯一离家,她便偷溜回膳房与柳妈讨事做,不比每日在这大院子里做个行尸走肉快活得多?
临近年关,沈星溯因要务突然要回军中,着实让李氏唠叨了好一会儿,“你父亲因公在外无法归家,你刚回来没几月却又要走,正巧赶上过年,府里空落落的就剩了我一人,我心里也没个踏实。”
沈星溯笑着走到李氏身后,力道适中地为她揉捏肩颈,“等儿子回来再与母亲好好赔礼道歉,然后陪着您好长的时间,直到您看腻了我,好不好?”
李氏抹了抹眼泪,一拍他的手,“好了,尽跟我打趣。行装可都收拾妥当了?这次出去时间这么久,若不然让几个丫鬟陪你一起,省得路上也没个伶俐的人伺候着。”
“有小厮跟着就够了,我这次去也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带着女眷到军中多有不便,也会落人口舌。”沈星溯耐心说服了母亲,临别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便出了门。
甫一出屋,沈星溯笑意消退,恢复心事沉沉的模样。
年末返回军中实属无奈,司礼监的阉党们谄媚邀宠,魅惑圣上,竟妄图将手伸到兵部来,想借着监军的名义,首先安插阉党到虎贲营中试行,然后再慢慢渗透到其他的部队之中。
阉党们常年在宫中养尊处优,又不懂兵法,没有领兵作战的能力,握有实权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况他们一向欺上媚下,结党营私,只会将不好的习气带进来,将秩序井然的军队搅得翻天覆地。
可圣上这些年随着年岁渐高,性情和处事原则越发难以捉摸。
听了这样滑天下之大稽的谬论,圣上竟没第一时间否决,而是点头同意了试行宦官监军一事。
若此事真成了,日后那群阉党首先就会在军营中排除异己,罗织莫须有的罪名强压在他人头上。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