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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纨盯着陆承安静地看了片刻——
比起十岁那年,少年如今白了一些,长高了许多,一张脸在越长越俊的同时,也变得更冷漠了。
陆纨神色肃宁地说:“因为比起安慰你,矫正你的性情,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九郎,眼下为父再问你,你那年做错没有,你会如何回答?”陆纨端详着陆承的神色,淡淡问。
陆承抿着唇,他的面容俊美干净,只是眼神中依然充斥着锐利和倔强。他别过脸去,执着地不和陆纨对视。
陆纨无声叹气:“你啊,你啊……”余下的话欲言又止。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扣门声——
“沛霖兄,九郎,我能进来吗?”
是纪明意的大哥纪明德的声音。
陆纨目光微敛,客气地说:“请进。”
纪明德于是抬腿进门,他身后跟着一名小厮,小厮手上端着刚从炉子上取下来的姜汤。
他们几人听戏听一半,被葛氏从戏堂子里叫下来。纪明德晓得陆承是因为自己儿子的狗才落水,回府以后忙不迭地忙活了一大通。
他是长子,从小就是再周全不过的人,先感激地对着陆承作了三揖,陆纨父子几度推辞不过,只好受了。
作揖完以后,纪明德又满含歉意道:“九郎为了小儿,又是落水又是受伤,实在是罪过。我这也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东西,内子偶然得过一副董北苑的墨宝,真假尚且不知,但此画笔墨精湛,意境一流,留在我这儿也是浪费了,便赠给九郎吧。”
董北苑乃是绘画大师,活跃于南朝时期,其墨宝有价无市,可谓千金难求。纪明德此举确实大大地有诚意。
谁料,陆承却一口回绝:“不必了,澜哥儿已经给过我谢礼。”
不消细想,纪明德便知道自己三岁的儿子能给出什么,忙大笑说:“稚子不懂事,些许银钱实在是太薄了,怎能算谢礼。”
陆承沉闷地说:“君子一诺,和年龄大小有什么关系?我既然当着他的面接受了,此事便算了结。”
纪明德见他是真的不在意,这才挠了挠脑袋,正色道:“九郎这样说,倒是我不好意思了。”
陆纨笑一笑,适时地插话进来,声调古朴温润:“既为骨肉兄弟,理当亲密无间才对。明德兄若过于介怀,日后我们还如何相处?”
一句“骨肉兄弟”,纪明德心里听着着实妥帖。
他原本怕妹妹高嫁了以后会吃亏,但今日交往下来,他对面前的父子俩都稀罕到不行。
——老的除了年长点儿外,几乎没有其余缺点,满腹诗书不说,还难得地温润端华。小的虽然桀骜不驯,但长相不凡,渊渟岳峙,最为可贵的是一片赤子之心。
嗐,和这样的人做亲戚,哪能不令人稀罕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纪明德要还是太严肃,可就真的不把人当兄弟了。
他豪迈地说:“好吧!那我就不多言谢了。既然都是家人,临走的时候,我给你们带上几串荔枝,这总行吧?”
荔枝。
陆承想到马车里被他拒绝过的那颗,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陆纨也欣然地笑了笑,和气道:“如此,那我不再推脱,多谢明德兄。”
纪明德“嗳”几声,大方地挥挥手,示意咱们一家人,何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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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明德前去赔礼的时候,纪明意也回了母亲葛氏的院子中。
短短功夫,葛氏已经将府上里里外外地收拾了遍。
她先是派人去陈姨娘和宋姨娘房里,将撇下陆承的纪明学、纪明信二人厉声申斥一通,并下达了严厉的惩处。
待纪春田回来之后,她又指着纪春田的鼻子,将纪春田好生骂了顿,说他回门之日居然能想出请姑爷去看戏的馊主意,简直是被单布洗脑袋——荒唐透项!
葛氏出自古老的晋商世家,纪春田当年能够发家,多少仰仗了妻子家的人脉,所以葛氏在府中向来说一不二,地位很高。
纪春田挨了骂也不敢回嘴,只是站得笔直,呐呐地抠着脑袋。等葛氏终于出完了气,纪老爷才灰溜溜地从葛氏房中出来,悄悄去了陈姨娘的院子里头。
纪明意过来的时候,正好瞅见了便宜爹远走的背影。
她眉头一皱,辨认出这方向是陈姨娘的院子,进屋见葛氏的时候,她便留了个心眼,先草草打听了一下他们二人适才都谈了些什么。
女儿大了,嫁人了,多少也要学着点儿管家的事宜,不能一味地好脾气,免得日后被人给欺压到头上去。
因而葛氏没有瞒她,一五一十全都对纪明意说了。
纪明意眉目肃然,推心置腹道:“娘,女儿心里总觉得今日府上这一出出的事情,只怕并不简单。”
葛氏敛了神色望向她。
纪明意压低声音说:“您知道吗,陆九郎居然晓得我亲生母亲的身份。”
纪明意打小就被抱在葛氏膝下,早就改为堂堂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