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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第二天,解望叫上他,一起出了趟门。
解望虽然来这里的时间也不久,可只要是认识他的百姓,就没有不喜欢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的。
他周身自带一股无形气场,语气叫人如沐春风,眼神温和坚定,因为当过京官,还经常被当地的县太爷请去公堂,每次都能有理有据地给出让众人信服的决断。
当地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解青天”,哪怕是最胡搅蛮缠的无赖泼皮,在他面前也会变得老实听话。
自打解望带他出了几次门,当了几回散财童子后,乌斯就再没被人恶狠狠地盯过,那些小屁孩也不会朝他扔东西了。
“我不明白,”他说,“他们应该早就知道我住在你家里,为什么之前不这样?难不成他们从前不怕你吗?”
解望只是笑了笑:“你觉得,他们像是怕我的样子吗?”
乌斯盯着他上街溜达一圈,怀里就被姑娘们塞满的瓜果香包,哼道:“不知道,反正我挺支持你再娶一个……哎呦!”
解望敲了他一栗子:“那是你嫂子,就算她做饭不行上次把你吃到上吐下泻,那也不许这么说她!”
乌斯又偷偷翻了个白眼。
傻子。
“你会后悔的,”他说,“她一点儿也不爱你,连我都看出来了。你居然为了她放弃官职和大好前途,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给一群泥腿子的家长里短鸡零狗碎断案,简直是……”他想了想昨晚解望教他的那个词,肯定地说,“——暴殄天物。”
解望安静地望着远方沉沦的夕阳,眼神似乎暗淡了一瞬。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他轻声道,“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浪费了一身才华,若是为了追求抱负抛妻弃子,那与畜生何异?她是我的妻子,怀着我的孩子,我不知道她从前都经历了什么,但既然身为丈夫,我就会尽我所能,好好爱她一辈子。”
乌斯撇撇嘴,不敢苟同。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想着那个男人吩咐自己的任务,还有——解望这么聪慧敏锐的人,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他的枕边人其实和他救下的少年在合起伙来算计他吗?
还是说,只是在掩耳盗铃,故意装傻?
“乱世将至,平静只是暂时的,”解望淡淡道,“新帝上位,一定会有一位权臣把握朝政,若那人是大司农,那事情尚且有转机;若是严弥……这天下百姓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难过。”
“这一切和你都没什么关系了吧,你又不当官了。”
“说不准,若是真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或许望也会择一明主,保全家小。”解望看着他,唇角微扬,“到时候,你愿意同我们一起走吗?”
乌斯一时失神,半晌,他移开了目光。
“……再说吧。”
暮合四野,解望和他的影子都渐渐被黑暗吞没,游萤在路边的草丛里流窜,成群结队地闪烁着,像是一条汇聚在人间的星河。
回忆的场景渐渐扭曲,宁静的街道被熊熊大火吞噬,乍隐乍现的温和荧光变成了刺目的火星,随着呼啸的朔风被席卷向苍茫大地。
他甩开二哥拽住他假惺惺叙旧的双手,冲到正在肆意屠杀戏谑中原人的士兵之中,拼命将奄奄一息的解望拖抱了出来。
“你们怎么敢……”
他瞪大眼睛,看着解望血肉模糊的双腿,浑身止不住地发冷,控制不住地颤抖。
但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解望注视着他的眼神。
里面空无一物。
大火还在燃烧,滚烫炽热的温度几乎要隔空灼伤他的皮肤,可乌斯却在想,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是因为解望即使对他失望至极,也坚持要抓住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恳求——不,应该说是乞求他,救一救还在火场里的妻子?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乌斯又陷入了一片虚无的茫然。
与此同时,在外界,他的脉搏也越来越微弱,呼吸几乎约等于无,身体的温度不断流逝,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让他的眉头紧蹙着,像是陷入了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郦黎一看就知道不妙。
他吼道:“赶紧止血!快点拿纱布过来,沾点温盐水!”
旁边一群人忙得汗都来不及擦,还有人紧张道:“陛下,纱布不够用了……”
“那就去找干净的布!消消毒也能用,还有什么人参片和青霉素也都拿点过来,实在不行,那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郦黎咬牙道。
亏这小混蛋能顶着这么重的伤势一路策马跑过来,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跟锦衣卫讨价还价,又在他面前装模做样说这说那。
换做一般人,早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
在把人搬上手术台的这一刻,无论先前乌斯做了什么,在郦黎看来,他都只是自己手底下的病人。
这个年纪的孩子,要是在医院没抢救过来,那所有参与救治的护士医生都会忍不住自责很久。
更何况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