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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尖角孝帽,因帽子极深,几乎遮挡住眼睛,须得折上一道边,才能看见外面的光景。
魏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上前来,热络地劝解着她,让她别伤心,让她保重身子。如约木着一张脸,一一还了礼,说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有人问:“姑爷怎么没见?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得先紧着家里吧。”
如约道:“姑爷出京办差去了,事儿发生得突然,一时也赶不回来。”
应付完了这些人,得上灵前点香,因她身上有诰命的衔儿,只需举哀的时候跪拜,余下时间只在东边厢房里坐着。
透过窗看,府里没几个老人儿,丧仪可说是办得乱七八糟。如初和如一尽知道哭,齐修和玉修团团转,齐修的媳妇也不怎么问事,隔一会儿进来给如约送上一壶茶,也不管她到底喝不喝。还是族中的人帮着料理,指派什么时候上供,什么时候烧纸,才渐渐有了点章程。
天擦黑的时候,那些族人也要回去了,没人打算帮着守灵。于是喊来两个丫头点香看火,白天乱糟糟的宅院,瞬间就凉下来,只看见堂屋里摆着两口老大的棺材,两旁挽联直泄到地上。白纱灯笼挑着,蜡烛也点着,虫子满世界乱窜,齐修和玉修在灵堂前站着,像两个泥塑木雕。
如约到这时方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魏家夫妇的死因他们知不知情,只要看眼神就明白了。不过简短的一交锋,如约知道马氏已经迫不及待把一切告诉了他们。不过眼下出了人命,把他们镇住了,饶是有再大的胆子,这时候也不敢发作。
齐修到底做了这些年买卖,有了几分阅历,只管叹着气,并不显山露水。但玉修不一样,那双三白眼怔怔盯着她,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来。
如约并不在乎他,淡声对齐修道:“大哥哥,我有桩事,要和你们商谈。”
齐修涩涩点了点头,拽着玉修,跟在她身后进了厢房。
一时内外没有闲人,如约才叹了口气,幽幽道:“出事儿前,太太来白帽胡同找过我,说起家里的买卖,很有些苦恼。我早前一直在金陵,没回过京城,并不知道家里挣的什么嚼谷,但昨儿听太太言明了,除了面儿上的生意,还有见不得光的暗财。”边说边望向齐修,“大哥哥,这暗财的来源,你都知道吧?也插过手?大邺对贩卖人口这种事从不姑息,你们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赚这样的不义之财?”
她的先发制人,果然让齐修和玉修慌了神,齐修矢口否认,“没有这样的事儿,妹妹是听谁说的……”
如约道:“听太太亲口说的,大哥哥就不要瞒我了。你们大约还不知道,衙门已经接了线报,正要着手彻查这件事呢。如今父亲和太太都没了,主犯就得往下顺延,要大哥哥来顶缸。贩卖人口一经查实,家就保不住了,男的杀头流放,女的为奴为婢……我已经出了门子,算不得魏家的人了,但我实在担心兄弟姐妹们。如今老太太卧病在床,老爷和太太又忽遭横祸,万一朝廷追究下来,你们该怎么办?”
她泫然欲泣,但齐修心里很明白,这分明是在警告,要是他们敢有半丝异动,泼天的大祸就要降落到他们头上了。
“妹妹……”他哑然问,“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如约沉吟了下道:“我的意思是赶紧关了买卖,离开京城,上外地谋活路去。既做着见不得光的营生,就该有万全的准备,想好退路。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平常打交道的都是邪魔外道,焉知这回交代了性命,不是生意没谈拢,黑吃黑呢。”
齐修心下有了底,知道她还愿意放他们一马。这京城确实是不能待了,下马威给得够厉害,有再大的内情,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可玉修年轻,没经过事儿,一时气冲了天灵,大声对她道:“什么黑吃黑,怕是有人心里有鬼,急着打发我们呢。”
然后森冷之气填满了这小小的屋子,仿佛谁动一动,就会被扯断四肢似的。
如约微乜了眼,没有和他们争辩,“也成,那就不走了,静观其变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她以退为进,让齐修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他回头瞪了玉修一眼,“你愿意继续在京里呆着,随你。如今你也大了,家里长辈都不在了,就此分了家,一拍两散也好。我是前头妾室生的,和你们不是一个妈,并不指望你们和我一心。”
角落里站着的如初和如一没了主张,惶然叫着:“大哥哥……二哥哥……咱们是一家人啊。”
齐修哼了声,“一家人?早前太太在的时候,你们可从来没把我当一家人,背后不都管我叫丫头养的吗?你们留京过好日子吧,等丧事一完,我就带着家小走,你们愿意杀头还是流放,全凭你们自己主张。”
齐修毕竟年纪大,懂得怎么选择才能保命,如初和如一是闺阁里的姑娘,就算平时刁钻,这种生死存亡的事上也心慌。相较于玉修的梗劲儿,她们更愿意活着,便齐齐道:“大哥哥,我们跟你走。”
玉修落了单,见身后空空无人撑腰,气焰顿时就萎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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