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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南乙头一次走进这间维修店。
坐在里头正教一个中学生装系统的祁默, 看到他和蒋甜进来时,帽檐下的双眼闪过一丝惊讶。
但很快,他就礼貌地站了起来, 将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戴正,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全程南乙没有说一句话, 只站在一旁, 任蒋甜急切地将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被惯大的人总是很会提要求, 开枪一样突突突地说着“要快”、“必须修好”等字眼。
五分钟后, 他们从维修店出来。
外面风很大,枯黄的叶子被卷到半空,和黑色的垃圾袋纠缠了片刻, 然后一起落下。
处心积虑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巨大的进展, 应该是值得开心的事,但南乙并没感到多兴奋。在仇恨里浸泡太久,一步步走得太辛苦, 他根本无法从这件事中获得任何正面情绪。
“居然要修三天, 幸好我爸一周后才回。”蒋甜说着, 拢紧了身上雪白的羊绒大衣,“要是被他知道, 肯定要骂死我。”
“不好意思, 是我不小心。”
东西到手就立刻走人会显得奇怪,因此南乙表现出歉意, 如他所想的, 蒋甜开始得寸进尺。
“你要是真觉得抱歉, 就陪我吃饭吧。”她笑着说, “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西餐厅。”
尽管和她待在一起的每分钟都倍感煎熬, 但为了尽可能让她放松戒备,南乙没有拒绝。
在靠窗的位置落座,窗外是横生的黑色枯枝,远处是纯净的灰白色建筑外墙,相互映衬,变成一方摔裂的白陶罐。
蒋甜颈间的珍珠也是白的,在餐桌顶灯的照射下,泛出柔润的粉色伴彩。
这令南乙想到了薛愉父母曾给他看过的一则录像,里面的薛愉穿着一件浅粉色衬衫,珍珠扣子原本齐整地扣着,但很快就被蒋甜扯掉了,扣子落到瓷砖地面,发出细碎的声音。
但求饶的哭声却很响。
“你怎么不吃?不喜欢西餐吗?”
听到她的提问,南乙盯着她的脸,脑中不断切换着,直到和视频里高声尖笑的那张脸融合。
笑声是红的,哭声是绿色,被粗暴地拌在一起,像眼前这盘沙拉一样分不清。享受凌辱的人,从不会单独摘出其中一种,他们一口一口吃掉的,始终都是自我愉悦兼并他者之痛。
“不喜欢。”南乙说。
他切割着盘中的牛排,闻到香味却想吐。
和蒋甜面对面坐着的每一秒钟,他都会想到蒋正,想到陈善弘,继而是外婆和舅舅。这对视觉和嗅觉都是煎熬,注意力被动地交给了听觉,南乙只能通过听餐厅里放的歌来分散注意力。
新切换的一首是一支格式标准的后摇。器乐编排简洁,失真处理过的电吉他渲染出略显阴郁的气氛,像一场漫长的细雨。
但令他意外的是,歌曲后三分之一竟然出现了人声,唱着几句重复的英文歌词。
这声音有些耳熟,南乙忍不住拿出手机,用软件识曲,搜索出来的结果令他怔愣了一瞬。
竟然是[无序角落]的歌。
他点开专辑页,发现是三个月前发行的新单曲,名字叫《Recollection》。
而打开歌词页之后,他也找到了这首和之前无落风格迥异的原因——歌词和作曲标注的名字都是许司,无落的贝斯手。
许司之前很少独立写歌,这首歌塞不进无落的任何一张专辑,倒很适合作为一张后摇专的outro。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没认真听她说话,南乙都不知道蒋甜是如何将话题切换到这个问题上来的。
“善良的。”他承认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但一个不知悔改的人根本感受不到这种针对。蒋甜笑着说:“这也太宽泛了吧,还有呢?”
盯着那寥寥无几的几句歌词,他耳朵被这间餐厅灌入许司叹息般的哼唱。
[I always think of the video store, which now sells desserts.]
不知怎的,他竟然真的掉进了这个问题的陷阱,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张脸孔,好像那就是答案。
他不自觉用手托腮——这通常是另一个人习惯性的小动作——轻声说:“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南乙不想再看手机屏幕,于是关掉了,但仍垂眼,用很平的语气说:“有超能力的人。”
这下蒋甜的笑愈发夸张了,像高高扬起的草绳,一下一下,打在南乙的耳侧。
“南乙,你有时候真的挺会讲冷笑话的。”
南乙也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迟之阳打来的,也是他半小时前发短信要求的。
借着这通定时电话,南乙中止了这场笑话一样的“约会”,借口节目组紧急召他们回去,离开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