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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说前情的时候,人家什么都没有多说直接答应了,此刻看着老师气定神闲的模样,知道老人家世事洞察,早在预料之中。
还有心情调侃她:
“月英啊,明日待如何?”
饭要一口一口吃,黄月英知道自己心急了一些,她看向陪她折腾了一天的黄安:“黄安,明天叫从未识过字的人来芳菲苑……”
分批吗不就是,她这段时间翻书看书,发现现在的汉字总共不过六千多个,常用的可能才三千,远达不到两千年后数以万计的程度。
她的目的又不是让他们成为学术大拿或者政府高官,整体脱盲然后开始教数学,那时候大家还不是同一起跑线。
因为劳累了大家一天陪自己瞎折腾,黄月英有点过意不去,再加上秋收秋种的正式结束,基本意味着一年的农业活动告一段落,她便吩咐黄安杀两头猪,分给庄子里的所有人。
猪,在这时叫做豕,且和后世见到的大白猪长得很不一样。她不知道汉代的斤和后世的斤大概怎么换算,只是看大小也能明显发现差距。
猪肉端上的时候,香味浓郁,她跪坐在餐桌前跃跃欲试,但还没来得及伸筷子,就听见身旁庞老师发问:“这豕肉,是庄子里人皆一份儿吗?”
黄月英只好收回了手,坐好,庞老师问的是前来奉餐的仆人,那仆人后退一步行了礼,才回:“庞大师,豕肉是按人头分给各家的,虽说算不上人皆一份,但一家聚起来,也能尝个荤腥。”
庞老师突然显得很难过,像完全没有了食欲一般放下了筷子:
“如此……倒不怪你父亲日日消沉……你这黄庄里的庶民确实活得比大汉子民的轻松许多……”
黄月英一愣。
黄家是个地主,这毋庸置疑。
倘若按照后世对于国家和人民的定义,黄月英和黄父基本处于妥妥被批判的阶层。但真的来到这个时代,黄月英却发现,从高到低的社会阶层对他们这个群体保持着一致的赞扬。
世家大族是士族、是豪强、也是地主,但他们备受吹捧。而仅从事实上讲,从桓灵二帝开始,他们也几乎是唯一关注民生的群体——
皇帝忙着加重赋税、卖官鬻爵从民间和士族手中收敛财富,宦官忙着参与政治斗争攫取政治权力,外戚忙着和皇帝斗和宦官斗和朝臣斗牢牢守护手里的蛋糕。
似乎只有积极参与到农业生产中的地主真实地关心农民的生活,毕竟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必不希望自己的农户死去,而上述提到的其他三者都对庶民的生命保持着一种麻木不仁的冷漠。
而事实如何呢?
黄月英很好奇虽然总是赞扬黄老爹,却偏偏特立独行的庞德公对这个问题是怎么想的,于是她问道:
“老师,您觉得让庶民生活在诸如我黄家,您庞家,城内杨家这些大族手中,还是生活在汉廷治下更好呢?”
庞德公对于黄月英的疑问感到意外,这个小娃娃总是让他对她的敏锐感到惊奇,他对上了她的视线,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黄月英的眉眼,意识到了这个孩子的认真,深深地叹息:“你这孩子……”
这要怎么开口呢?
“不问过去前汉两百余年,现如今,恐怕谁都比大汉要好些……”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庞德公觉得自己知道,黄承彦也觉得自己知道,于是愈发的绝望厌弃,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解决。
庞德公看着黄月英听到他的答案发亮的眼睛,将书放下,心里不免想到,这可真是黄承彦的孩子。
那他便只说他以为的好了,谁知道他和黄承彦是不是错的呢,谁又知道有没有人真知道如何解决呢?
“而这些大族也有分别······”
他指了指自己:“与我家不如与杨家,与杨家不如与你黄家。”
这当然不是吹捧,他一个知天命的老头,无论如何也犯不上去吹捧自己六岁的学生,便是在人家中吃人饭食也不至于此。
“我庞某人心无大志,自己都不知何时便要沦为鱼肉,与我只能保一时安逸,却不能保长久安稳。杨家与你父自肯舍身入棋盘,但家族人多是利也是弊,入局容易,出局可就难了。”
“出局?”
庞德公应道:“不错……”
“倘若真有出局这一天的话······怕只怕,又是一场‘南阳不可问’罢了……”
而这世间真能给诸如黄家这样的士族上桌的机会吗?
什么?黄月英又听不懂了,自从来了这里就常常觉得自己是个文盲。
庞德公看着黄月英迷茫又郁闷的表情,心情莫名好了不少,想起晨间得来的消息,笑着说:“莫急莫急,等你阿父归来,他自会为你讲真正的‘史’,那些还没写进案牍中的,我大汉的‘史’。”
这话!
黄月英瞪大了眼睛:“庞伯父的意思是?我阿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