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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批阅过紧要的折子,等梁九功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胤礽接来,便一道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今年六十有四,精神很好,一头乌发里没见着几根白的。她还是习惯梳着老满人的盘发包头,未饰簪钗,手上攥一串蜜蜡一百零八子数珠。
瞧见胤礽,老祖宗乐得放下串珠,张开双手道:“这小馋嘴的又来了,苏茉儿,快给阿哥上奶茶。”
苏麻喇姑笑着应一声:“茶房按着阿哥的口味改了配料,如今连老祖宗都爱喝呢。”
康熙走在最后进来,就瞧见胤礽已经钻进老祖宗怀里,享受剥好的核桃仁了。
帝王忍不住酸溜溜道:“保成一来,玛嬷眼里都没有孙儿了。”
太皇太后被逗笑了,塞两个没剥开的核桃给康熙:“多大的人了,还成日跟自个儿儿子争风吃醋。”
胤礽也跟着点头,鹦鹉学舌道:“就是,阿玛羞羞!”
康熙挑眉,抬手敲了敲这小兔崽子的脑壳,胤礽连忙委屈抱头,看向老祖宗。于是,堂堂帝王又挨了他玛嬷一敲。
等苏麻喇姑端了奶茶进来,胤礽便一溜烟滑下炕,爬上黄花梨圈椅,专心倚在桌边喝起来。
太皇太后眼神追着小家伙,重新拾起炕桌上的串珠,轻声问:“你今日特意带保成来,又想趁着老婆子心软,办成什么事啊?”
康熙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玛嬷。”
这话惹得老祖宗哼笑一声,抬眼示意:“说吧。”
“玛嬷当知道,保成是朕最看重的嫡子,亦是朕心中唯一的储君人选。”康熙不畏太皇太后突然锐利的鹰眼,坦然道,“大阿哥有了佟佳氏这般有助益的额娘,背后又站着明珠,前朝定然会有倒戈的墙头草。若日后储君势弱,恐怕难以平衡,朕必须给保成远高于其他皇子的地位。”
太皇太后捻动手里的数珠,似乎被后头几句话说动了,平静问:“皇帝要如何给?”
康熙答:“哈哈珠子和伴读要尽早选,不选最好,只选合适的。还有侍卫,也得早些留意起来。”
“今年殿试,明珠的儿子纳兰成德考中了二甲第七名。朕特意瞧过他的文章诗词,倒与他阿玛完全不同,是个……有情之人。朕打算叫他先在御前当差,等保成入尚书房读书,有了自己的住处,就给调过去。”
太皇太后也听说过纳兰家的小子,文武双全,是个可用之人。更重要的是,将他给了胤礽,正好限制住大阿哥身后的明珠。
到时,不知明珠该有多憋屈。
老祖宗忍不住一笑,又打量着皇帝:“你是还想给保成建一座新宫?”
若非如此,纳兰成德如何跟随,侍卫可没法随意出入阿哥们住的乾东五所。
康熙点头,这回露出些为难之色:“朕琢磨着在前明奉慈殿的基址上,修一座毓庆宫。只是怕是要缓个一二年,香山静宜园的事儿才被搁置下去。”
奉慈殿旧址在内廷东路,边上就是祭祀祖先的家庙——奉先殿。
太皇太后点头默许,又宽慰他:“如今三藩平定有望,最难的日子就快熬到头了。”
能为胤礽争取来几个倚仗,康熙心情大好,便欢喜地盘着腿应和道:“是啊,就要熬出头了。”
祖孙俩又聊几句,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因着太皇太后出身科尔沁的缘故,慈宁宫常用牛羊肉的铜锅子,今日见胤礽来,特意烤上肉串,减轻了香辛料,怕将孩子熏着。
谁知小家伙却嫌弃道:“烤肉要多放孜然多放辣,才会好吃呢。”
辣椒这东西广泛种植于西南、西北,满人不常用,宫里头就更不用说了。景仁宫的辣椒粉还是差人专程运送的。
胤礽歪着头想了想,道:“明日,保成给乌库玛嬷来送一大盆辣椒!”
太皇太后在小事上惯来宠着重孙,闻言乐道:“你这馋嘴的都说好,那可必须得尝尝。”
不同于慈宁宫的欢乐,景仁宫这会儿正肃静。
佟佳氏昨日没来请安,今儿个特意挑了时辰,循着胤礽不在,正装前来拜见赫舍里皇后。赫舍里坐在西稍间的主位上,等逢春奉完茶,便挥手叫人都退出去。
佟佳氏避着孩子来,怕是有要紧话说。
赫舍里果然没猜错,等着殿内清静了,佟佳氏便从袖中掏出一纸书信递过去:“还请娘娘先瞧瞧这个。”
赫舍里展信粗读一遍,脸色微变。里头竟是指认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的罪证。她垂眸捻了捻指尖,再看向佟佳氏时,眼底又恢复了平静安然:“后宫不得干预朝政。索中堂有罪,自该由皇上决断,佟格格这是何意?”
佟佳氏搁下茶碗,笑道:“娘娘误会了,这信正是皇上托臣妾转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