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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过下面那些为了二手太阳倾家荡产的人吗?”

“如果我把他们定义为上层人,给他们向上攀附的机会,又给他们向下管制的权利,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房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男人一心二用数着西德尼奔跑的圈数,觉得差不多了就朝他挥手。

西德尼像是身上长满眼睛,立刻从对面穿过人工草坪向他狂奔而来,跑近了之后随便擦擦脸上的汗,扒拉在窗口外边。

西德尼不管他们在谈什么:“爸爸,我跑完十圈了。”

“九圈半。”楚祖冷酷无情戳破了小孩的偷懒,“去洗个澡,我们出门一趟。”

“好!”西德尼喜出望外,从窗口下去直接进入房子往浴室冲。

浴室水声响起,楚祖双手叠在一起,垂在膝盖。

房间里到处堆着文件,资料扔得遍地都是,投影定时开了又关,所有人在这些月做的谋划都好像失去了意义。

戴熙安这才逐渐找回了语言。

“他们……会替你建立新的秩序,很粗糙,劣质,经不起推敲,但唯独在下层行得通。

“没了下层冲击后,上层人的支持反对也就无足轻重,你有拉扎尔这位出色的人事专家帮你规训一切——你还有基因库钥匙,西德尼。”

“别扯上西德尼。”

楚祖说,“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就像我能从十二岁等到二十九岁,我有大把的时间等上层人自己忘记。”

“之前我对唐崎说,奴隶不觉得自己是奴隶,他们觉得自己是监狱的主人,他们对锁链谈不上热爱,但他们觉得失去锁链后将一无所有——上层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不用等太久,一周?一个月?半年?”

戴熙安艰难道:“不会超过半年。”

事实上,上层的阶级固化比下层更严重。

随着社会分工体系的细化,科技的跃进,各个行业体系的壁垒鸿沟越来越大。

你做不到被安排好的工作,那你就一事无成。当你从睡梦中惊醒,你和生活间已经产生了天堑。

资本的介入加速了这类固化,上层人说白了也是巨型机械运转下的齿轮,被磨损到干涩、生锈。唯独机器日夜不停地咆哮,运转,为它的主人榨干一切能榨取的价值。

可上层人不会觉得有问题,毕竟在数百年前,资本就预料到了一切。

他们为什么要留下下层区,还开放去往下层的列车,而不是对所谓污染源赶尽杀绝?

因为他们得让上层人看到,瞧,还有这么多真正不幸的人,你们已经很幸福了。

既然都这么幸福美满,那还有什么好抗争的呢?

即便有不满,隐隐觉得被侵|犯,被压榨……忘掉吧,我们提供了如此多的娱乐方式,如此多的精神毒|品,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所以我从来不要话语权,那很可笑。”

楚祖说了太多话,像是累了,轻轻闭上眼,心不在焉道,“被限制的权力算什么最好的东西?当我拥有它,那它就只能被我劳役,我的心跳才是它的心跳,我的呼吸才是它的呼吸。”

而当他缓缓睁开眼,就像是沉眠后的苏醒,或是褪去暴力标签的复生。

房间限制了他的视野,身体和轮椅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无法再如过去二十九年那样自由,但他却能将整个世界溺入红色的深瞳里。

楚祖问出了之前向西德尼提过的那个问题。

“你压上全部赌注的家伙好像是个怪物,害怕吗,戴熙安?”

戴熙安很害怕。

但她怕的不是楚祖,而是自己。

在面对楚祖的时候,戴熙安经常浑身发凉,她掌握不了男人可能有的行为,也看不透他的想法,在面对无法预知的未知,恐惧也会随之产生。

只有当男人大发慈悲展现自己的时候,她才会惊觉面前的人到底是什么。

可戴熙安现在没有任何冷意。

恰好相反,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指尖出了汗。

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参与某个庞然大物的蜕变,在庞然大物面前,好像人类也只是渺小温顺的羊群。

那双红色的眼睛会注视着羊群的新生、成长,也会注视着羊群的哀嚎、死亡、挣扎。

鲜血浇灌城市,不过是又一轮对霓光的装帧。

戴熙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一开始她想要牟利,接着是为了活着,然后想要孤注一掷……

楚祖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他不仅放纵本能,让他自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演化,也在一点点“污染”周围的人。

戴熙安居然能在自己的呼吸中,闻到充满腥臭的“野心”味道。

“确实……害怕。”

戴熙安说,“你身上全是唐家的产物,唐崎掌握着密码,也掌握着你的生死。要是他干脆一点,我怕你直接死得悄无声息。”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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