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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嬴未曾注意到田向,却注意到旁的田氏子弟。
她与越国使者说完话,手中端着酒,看一眼远处的齐室宗亲们。那个应该就是公子午了,与十几l岁时候比,虽然面容变化不少,但还是能看出来。其实齐侯剡变化更大,从前是很清秀的少年,如今年岁不大却留了髭须,显得粗犷不少,神情中总带着些狂傲。
公子午就温文得多,神色淡然——这淡然很有意思,作为齐侯的同母兄弟,在岁末大宴上,连随齐侯一同离席敬酒都不能,却很淡然……
俞嬴还看到了从前被令翊擒住的田仪,他旁边是那个在路上拦截的紫袍裘衣年轻人。两人凑一起不知道说什么,还往这边看,估计是想报被擒之仇……
俞嬴猜得不错,田仪和田歇确实在说报仇的事。
“听说了吗?季胜因为找令翊寻仇,让相邦关了,弄得大家想替你出气都不好出手。”田歇道。
“不用你们管,我自己来。”田仪看一眼远处的令翊,低头自饮。
“你可别莽撞……”
田仪没有说什么,再次看向令翊。
过了片刻。
“哎,我还听说了一件事。”田歇看看左右,压低声音,“关于相邦的。听说从前相邦钟情于一位俞国公子。俞国,你知道吧?已经灭了很多年了。那位公子俞嬴听说很是个人物,可惜红颜薄命。那个燕国女使者也是俞国宗室女,你说相邦是不是因为这个对燕国使节格外看重?”
田仪哂笑一声。
田歇也笑:“可算把你逗乐了。我自然也知道那不可能。咱们这位相邦岂是那种为了女色动摇心志的人?除非他失心疯了。”
田向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失心疯了。岁末大宴散场后,看到前面与众使节笑着道别的俞嬴,田向突然转头低声吩咐侍从。
侍从走到正欲登车的俞嬴身旁,行礼道:“不知道今日尊使可有空闲,敝主想请尊使去家中一叙。”
俞嬴看着侍从,又看向不远处的相邦车驾,笑道:“俞嬴敬从命。请上复相邦,俞嬴回去换过衣裳,便去拜会相邦。”
侍从行礼,回去复命。
回到诸侯馆,听说俞嬴要去田向府上,令翊和公孙启都不自觉皱起眉头。
俞嬴道:“估摸是说世家子们的事。以那位相邦为人,估计是说两句客气话,表示一下歉意,再安抚一番——便譬如自己家孩子揍了旁人,只要还不想撕破面皮,就总得意思意思地哄哄那被揍的。咱们这吃了亏的,也要与那位相邦说道说道,任那些愣头青胡作非为,于齐国没有什么好处。”
令翊和公孙启都点头。
“放心,田向不是那拎不清轻重的。”俞嬴安慰道,说着站起来,去自己院子里更衣——将参加岁末大宴所穿的大礼服换成平常见客的衣服。
令翊与她一同出来,去安排跟随出门的侍从。公孙启站在厅堂门口,行礼相送。
自前几l天俞嬴胡编了桃花渡那
位君子,俞嬴和令翊两人独处的时候便少了。
俞嬴若无所觉地对令翊笑道:“想来今日不会有哪个愣头青跳出来——大家都在宴上喝多了。”
令翊看她:“那位相邦想来喝得也不少,却邀请先生相见……”
俞嬴顿一下,摇头叹气:“就怕他不够醉,醉了也不够疯狂,不然若能趁他醉,激得他出什么昏招,搅得齐国内乱,咱们也不算白来一趟临淄——从前卫国大夫孟予不就是因为喝醉了,被人激了两句,就差点弑杀了卫君吗?”
听她这不靠谱的阴谋,令翊失笑。
俞嬴再叹一口气:“我也知道这位齐国相邦不像这种人,但我做做梦也不妨事——万一哪天成真了呢?”
令翊看着俞嬴,有些犹豫地道:“先生还是当注意一些。翊总觉得那个相邦对先生有些……不怀好意。”
俞嬴哈哈一笑:“难道齐国又有谁对我们怀着好意吗?”
令翊想跟俞嬴解释田向这“不怀好意”与旁人的不怀好意不同,俞嬴已经笑着与他告辞,走去后面自己的院子了。
看着俞嬴似乎比平时略快的步子,令翊突然意识到,她当然懂这“不怀好意”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不想与自己谈论这个,她在避嫌——想来她也早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意,或许之前在马车上说桃花渡的时候便知道了。
令翊神色比那日在马车上还要黯然。
俞嬴换过衣服出来,看令翊把府中半数好手都派了跟她,想说真不用这么多人,看见令翊的脸,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好带着一群护卫出了门。
相邦田向宅
田向换过衣服,又净过手脸,之前的酒意去了不少——他在这个位置上,许多酒是不能不喝的。
田向用手指揉一揉眉心,对自己苦笑,酒真不是好东西,难怪当初周公要做《酒诰》。若是平时,自己是定不会在宫门外令侍从去请俞嬴前来的。作为相邦,正经的礼数是遣人去诸侯馆请燕国质子及俞嬴、令翊共同来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