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几春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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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子岱都觉得很奇怪，以忠勇侯沈衡在瑶渚的口碑，怎么生出来这样连一草一木都不舍得伤的女儿 —- 也难怪崔毅为了她宁愿离开瑶渚城。

沈瑛时常给子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后来有一天沈瑛和窗外的鸟儿说话，子岱才明白过来她的气质和夜枫相像。他二人的容颜都极美，但美的如同远山皓月，不染世事尘埃。相比之下，芙蓉的美却是妩媚动人，带着十分人间的烟火气，让子岱心生嫉妒。

子岱每天可以见到立川，又有沈瑛这样的良伴相陪，真恨不得大军一直都驻在这里，永远不要回师勒。乐平两次派人来接她回去，她都找了个借口把人又打发了回去。

她写信给东杨村的七嫂，缈错峰洞穴里两位平游先人的尸骨送了过来。在玉龙呆的第十日，七嫂亲自和子岱一起将尸骨埋到了莲池边。子岱拜了三拜，又想起当日的那场大战，心惊道，“这二人是琅山人的先祖，定是他们在天之灵庇佑我俩。要是没有那件天罗宝衣，这次埋在这里的只怕是我和立川了。现在师勒已和苍梧正式开战，立川说下面几年三国还有大战。他居然把宝衣还给了我，真是不知死活！我还是得想个什么办法再把它送回去。“

七嫂和子岱宿在一个营帐，看到子岱气色比在缈错峰的时候好，高兴道：”我们全村上下都盼着姑娘再回去呢。上次连下了几场大雨，我们有陂塘蓄水，一点没事。平日里浇灌庄稼也省了好多力气。外村的人都想要学着建呢。我们去乐将军军营里找姑娘道谢，可是找不到人。诸葛汉那个老东西说要给你建个祠堂。我说，哪有给活人建祠堂的？他说给活人建的叫生祠，好叫后人不要忘了姑娘的恩情。他在村里找了个见过姑娘的人画了这幅画，说画的像极了，要按这个做雕像呢！我这次回去要告诉他们，画的哪里像了？都瘦的皮包骨头了！如今姑娘你心情大好，也长圆润一点儿了。“

子岱笑得眼泪掉了出来，摆手道，“千万不要给我建什么生祠堂，我受不起。你们将来在陂塘里养点小鱼小虾，有空时送些新鲜的给我吃就行。“

无论她如何拒绝，七嫂一口咬定建祠堂是诸葛汉的主意，她做不了主，子岱只得作罢。

七嫂又从怀里拿出两幅画，一幅画上画着一个清瘦颀长的女子。这画师应该是和子岱接触不多，故而画中人最多只有三四分象子岱，而且面有怒色，眉头紧锁，似乎下一刻便要找人麻烦 —- 也难怪诸葛汉觉得这像画的好，子岱见他的时候多数都是怒气冲冲。

另一幅却画的好多了，也许因为描绘的都是东杨村和溪谷村熟悉的景色，是画师的心头之爱。画中的陂塘波光粼粼，岸边炊烟袅袅，柳枝翩跹。宁静的水面上，一队夜鹭优雅地驻足。

子岱只在商阙见过一次夜鹭，一直想画却画不好。她兴致大增，把和沈瑛学的画都拿了出来，在灯下慢慢和那画师的比较。七嫂也在灯下帮她一张张翻看。她翻着翻着，突然张了嘴，一脸诧异的样子。

子岱凑上去一看，顿时满脸通红，原来她日前里把包裹里的两幅小像拿出来翻看，忘了放回去。一幅是夜枫按照自己记忆中的立川画出来的。画中的立川还是从前少年人的模样，现在领兵打仗的立川成熟稳重，比画中人多了十分的气势，却让子岱觉得有丝丝的陌生。另一幅是夜枫的自画像，像中人笑容温柔，目光如星。

她时常看着这两幅小像，怀念独自一人闯荡江湖的日子。第一次坐船出海差点被挤到海里，第一次看到苍梧大城巍峨的城墙，第一次在头花铺子里看到那么多的式样，甚至第一次和人动手，第一次坐牢。

为了省钱，她时常夹杂在一群粗糙的江湖汉子中，过着有一顿每一顿的生活。有时小二会忘了给她算钱，有时可以吃到免费的酒菜。虽然辛苦，但她觉得新鲜好玩。她找寻立川，不能停下来，可如今立川已经找到了，她又想起自己养伤的小楼，白雾中的夜鹭，还有那个会耍赖的大男孩。离别的时候，明明想挽留她，却和她说：“有的景色，这一去以后怕不太容易见着。”

她一阵怅然，从怀中拿出刻着青鸟的烟火筒，递给七婶：“下次夜鹭再来的时候，就把这个放了。如果有人来找我，请你帮我好好招待他，但千万不要告诉他我在哪里。“

七嫂接过烟火筒，笑道：”要是姑娘不写信给我，我本就也不知道姑娘在哪里！“ 她仍是笑眯眯的看看画像，又看看子岱，又看看画像，眼光似乎在说：“随便哪个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