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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三具骨灰盒整肃陈放着。施嘉莉走过去，抱起中间那一只，极缓极痛地将脸颊贴在冰凉的漆面上，眼泪滑落聚在鼻根骨侧，像一片荒寂的湖泊。
做了最后的告别，施嘉莉双手将骨灰盒递给在一旁等候的坟亲，请他们把父亲的骨灰带回浙江温州安葬。坟亲们接过，沉痛而郑重地表示一定会让老爷动归故里。不过，施嘉莉只交给他们一盒骨灰，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面露疑色。施嘉莉便道：“此次只需将我父亲送回即可。堂兄的骨灰我会等伯母的病好了之后交给她，至于我母亲……我自会妥帖安置。”坟亲们有些惊讶，领头的一位谨慎地看她一眼，说道：“一家人生前团聚在一起，到了极乐世界，也应该在一处才是。”“我意已决。”
坟亲又道：“小姐，都是施家人，为何不让令慈、令兄进施家祖坟呢？尤其是大少爷，作为施家的男儿，理应认祖归宗才是。”施嘉莉没有说话，淡漠地向他觑了一眼。坟亲们低下眼来，无声地等了一会儿，一时之间周遭的空气有些僵滞。覃管家知道这是施嘉莉作为家主第一次发号施令，便也没有站出来打圆场，而是沉着脸色看向坟亲们。半响，他们大约是明白过来自己不会从施嘉莉这里得到任何解释，这才敛了敛面容，直接说了声“是，全听小姐安排″。
晚上，施嘉莉以家主的身份在六旗饭店宴请了坟亲。宴毕后，坟亲们将连夜赶路，将施承良的骨灰送回故乡。
送走坟亲后，施嘉莉抬头看了眼凄然月色，觉得四周一片空寂。葬礼结束了，意味着她必须快刀斩乱麻般从个人情绪里走出来，扎进新的生活里去。她企图长长地松下一口气，但无论怎么尝试，胸前总是堵滞，像塞了团棉花似的。
她摇摇头，走向停在饭店门口的汽车，刚要坐进去时，旁边停着的另一辆车忽然响了几声喇叭，不多不少，也是三声。施嘉莉回过头，看到李岘祺打开车门，下了车径直向她走过来。他的神色在灯光下显得柔和：“我送你，好不好？”施嘉莉给身后的保镖们递了个眼色，跟着李岘祺走过去，上了他的车。一路上，她都沉默着，看向车窗外掠过的夜色，没有问他下午时分是不是他过来敲的门。是他敲的又怎样呢？她无心解释，哪怕他现在要与她分手，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她已经承受着锥心之痛了，哪里还在乎被蚊子叮一下？她答应让他送，不过是想让身边有个热烘烘的人气。人气……这让她忽地想起半山腰上那座白房子来，坟墓一样的幽幽的白房子。
“我不想回家。“她蜷紧手指突然开口，呼吸有些重，“送我去华光大饭店，我在那儿住一段时间。”
李岘祺飞快侧首看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要不要去我那儿？”施嘉莉没作声，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良久，静静道：“好。”谁知道去李岘祺那里会发生什么呢？他悄无声息地把她杀了都不会有人知道。但她还是去了，她没想死，却也没想活。她几乎没有面对明天的欲望，或许…死了要比活着更轻松呢？
李岘祺掉了个头，脚踩油门加快了车速，故意在马路上绕了几圈，甩掉一切有可能跟着的记者后，才驶向他的公寓。这是施嘉莉第二次来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没变化，还是那样单调，空洞。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居然试图从他身上感知人气。李岘祺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在她慢吞吞喝着的时候，去衣柜中取出干净的床单被褥，为她整理出一间客房。他也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是顾及她，还是不想开囗。
喝完温水，李岘祺又将施嘉莉引到盥洗室，这才说道：“若是累了，可以泡个澡，我去附近的商场给你买一套睡衣回来。"说着，他替她将浴缸放满。“谢谢。"施嘉莉微声道。
施嘉莉在浴缸里躺下，听见李岘祺出了门。真是奇怪啊，她想，莫非他带她过来，只是想让她安稳地睡一觉么？于是她真的睡过去了，被温热的水包裹着，像是回到了生命伊始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他敲了敲盥洗室的门，口吻有些犹疑：“睡…”施嘉莉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伸手接过衣物。丝质睡衣轻薄而柔软，意外的合身，施嘉莉知道是他认真挑的。从盥洗室里出去，她再次向他道谢，他端静看着她道：“早些睡吧，做个好梦。”施嘉莉道声"晚安"，进了客房，刚坐到床上，李岘祺就又敲了敲门，送进来一杯水，放在她的床头，说：“有事叫我。”施嘉莉抬眼看着他，顿了顿才道：“好。”他出去了。施嘉莉躺到床上，盯着放在床头的那杯水，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盯得久了，眼皮渐渐硬挺。这时，她朦朦胧胧听到李岘祺在客厅里打电话，不过他依旧很沉默，直到电话挂断，也没说几句话。连续数日的烦扰让她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睡去。孤月渐悬中天。
李岘祺在客厅沙发里坐了许久，被窗外皎白的月光一照，像个冰凉的白石膏雕像，睫毛也安安静静地垂落。忽然，他动了动，从沙发里站起身来，转身走向自己的卧房。
不经意地，向客房那边瞟了一眼。
他在门前站定，一如下午时分，站在休息室的门外。他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三下，声音低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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