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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间,她忽地一怔,如有惊雷在脑中迸裂,神色恍惚地抬眸望去。
一幕幕旧日画面转瞬而逝。
林幼月双唇翕动,却如鲠在喉,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爹娘逝后,师父是这世间待她最好之人了。
没想到只是用来敷衍师弟的谎话,竟会一语成谶。
这脉象,这脉象,分明昭示着师父正日夜承受着刮骨吸髓般的疼痛,钻心刺骨的痛楚无时无刻禅食着体内灵气与意志,仿佛稍有松懈恐怕就要被占据上风,令其消磨而亡。
师父掩饰的太好了,她真从未察觉!
“不必难过,”云璃温暖指尖拭过林幼月湿润的脸颊,她平静的脸上瞧不出半分喜悲,反而慨叹,“你果然与林氏夫妇一样,换做其他人,断然看不出我的异常,真了不起。”
林幼月恍然明悟,宿钰果然将她昨日说的那些私隐之事与师父挑明了,但师父不仅没去探究责备她,还反倒安慰起自己。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泣不成声。“可是……”
“我不知你如何知晓,但看你样子,大约也只是有所猜疑,是观相吗……”
林幼月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对如此宽容,却无法将自己所知之事一一道明,内疚与自责如潮水覆上心头。
“如此,幼月你已经超越你的父母了……人各有命,这也是我的命数。”
“这到底是什么病?”她断断续续啜泣。
云璃轻轻摇头,继而叹息,“这不是普通的病,是魉鬼的咒毒。”
“魉鬼……咒毒?”
林幼月注意力一下被转移。
魉鬼不同于妖兽,它们生来具有智慧,擅千百种稀罕异法,常夺人心智与躯体,而后混于人群,暗中作恶。
她年幼是仿佛见过,但又记不大清了,后跟着师父到了蓬莱,更没多少机会与人接触,因此对魉鬼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至于咒毒,她从未听闻,以自己目前能力,只能瞧得出这症状似毒非毒,无源头可言。
“此症已纠缠我多年,无药可解,为师早已习以为常。”
这简直是把她当小孩,胡乱骗她呢,疼痛哪有习以为常一说。
“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但既已看出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不过,你切莫随便与宿钰聊起我的病情,别看他总摆着一副无所事事的面孔,真要较真起来,行事恐怕比谁都偏激,他这样,太容易走错路了。”话到最后,云璃遗憾般连连摇头。
林幼月心底一惊,师父这话,仿佛也知道些宿钰什么?
“师弟他……”她踌躇道,“总说我能力低微,我担心这次下山会有危险。”
“不用怕,他既向我做出承诺,必会尽全力护你周全。”云璃像是一位温柔的长辈,轻轻抚摸她的头顶,“去吧,回去整理整理行囊。”
话已至此,不论有没有与宿钰的束缚,她都需要下山。
蓬莱消息闭塞,永远呆在这世外桃源她什么也做不到。
咒毒……她暗暗记下了。
林幼月猛地吸了吸鼻子,抹掉脸上的泪水,定定开口:“我,我去配些止疼散,应该比外面那些有用许多!”
这也是她现在唯一能为师父做的事情了。
说罢,不等云璃回答,坚定转身,小跑着出了大殿。
*
如火般赤红的夕阳侵染了半边天。
得知师父归来,林幼月第一时间像兔子一样,一跑一跳地冲下了山。
“师父师父!你总算回来了,这次竟然离开了半年,我想你想得打紧!”欢快的抱怨停在一半,“咦……这是谁……”
她歪着脑袋打量过去,云璃圣人身旁还跟着一位少年,约莫高他半个头,浑身被纯白的长袍裹着,阴影下,一张深邃的脸晦暗不明。
少年灰寂的眸光忽地扫来,犹如冰冷的利刃在她身上细细划过。
林幼月被这一眼盯得背脊发凉,意识陡然发虚,一瞬之后,又恢复正常。
若是没眼花,方才他面颊尚未愈合的伤口流下了血……比那火烧般夕阳还要赤红的血。
一时间,林幼月只觉得那一尘不染的长袍裹挟的,似乎是一副残破不堪的躯体。
“这是宿钰,你的师弟。”师父不动声色地按住少年的肩膀,“从今天开始,她便是你的师姐,林幼月。”
一个恍神,少年敛起恶意满满的视线,兜帽中,他轻扬下巴,唇角擒着肆意轻狂的笑意,唤道:“师姐。”
*
林幼月从梦中醒来,好半天才记起那似乎是六年前与宿钰初次相见的景象。
她莫名打了个寒噤。
外边天已亮,必须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