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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也是如此,端坐在御座上,定安帝隔着十二串旒冕环视一众臣子。
文着红,武服紫,若是天气好的时候,这一堂绸缎在阳光下可谓是威仪湛湛。可惜今日天母不作美,只管阴暗暗地一昧下雨,沾了湿气潮气,再昂贵的绫罗也只像斗败了的鸡毛一样贴在身上。
去把灯烛点上,定安帝示意内侍。皇帝今年五十又六,春秋一高,便如同堂前的明镜一般,格外看不得暗沉沉黑魍魍的屋子。
宫灯眨眼间便被伶手俐脚的侍俾们挑亮了,火光在灯罩里安份守己地烧着,殿内霎时亮得如同白日。
皇帝重新看清了阶下神色各异的臣僚,近者如悬影司督领,就连衣摆的花纹也在她眼中无所遁形,微不可查地颔首,捻一捻手中的翡翠珠串,定安帝颇为满意。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殿中并未安静太久,宫俾将将退下,便有一文臣悍然出列。
此人面目沉静,身形瘦削却格外挺拔,只是鬓边露出几缕灰白,几乎与素色的衣领融为一体,昭示着她已在官场中浮沉许久。
是江秋。
江秋可谓老臣,从皇帝潜邸时便拥护在侧,一路将定安帝稳稳当当地送上丹陛。其性深沉、寡言语,可一旦开口总是切中要害,加之江秋为人刚直,认准的道理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是以定安帝用之、爱之、甚至也有几分畏之。
无她,旁人故意和皇帝唱反调大概率是为了沽名钓誉,可江秋不屑于此。如果说这满堂官员谁真正愿为了争一口天理仁义而弃官归乡,皇帝心知肚明,恐怕也只有江秋一人而已。
定安帝打起精神:“江爱卿欲奏何事?”
手持笏板,江秋淡淡道:“臣启奏陛下,悬影司督领邹黎残酷无道,罗织罪名,诬陷铁密台县丞徐青,实乃罔顾法纪,贻害忠良。臣伏请圣上明察,还徐青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铁密台一案惹得人怨沸腾,可定安帝宠信悬影司,那雪花般递到御前的弹劾奏章一份份地石沉大海。几日之后,皇帝许是对这件事烦了,更是勒令众人不得再谈此事。铁密台县令县丞倒卖铁器一事已经结案,悬影司又派了影卫出去大肆缉捕抱怨之人,威压之下,官员们俱是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敢去触定安帝的霉头。
哪个官员没有家眷在身后坠着呢?今日出头爽快,明日抄家流放却不知要如何应对!
“启禀陛下。”
窃窃私语之中,邹黎神色不改:“臣率悬影司众使奉旨查案,犯人供词皆已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且经刑部详查核验,证据的确确凿。然而不知为何,到了江大人口中,竟成了臣等诬陷忠良,此事实在令人费解。望陛下明察,臣等不敢有负圣恩。”
“果真是证据确凿吗?”
江秋目光如炬:“那么敢问邹督领,为何要匆匆斩了徐青,分明刑部未曾再度提审,督领却一意孤行只道圣命在身,偏要立时三刻逼徐青就死?!”
“听江大人这声气,仿佛已经认定下官有罪了。”
向定安帝一拱手,邹黎凉凉道:“陛下,臣自探案起,殚精竭虑,唯恐有负圣恩。至于徐青之事,倒卖官铁乃是重罪,如何处置何时处置,刑部和大理寺都是知晓的。一应证物更是经过有司核办,才得以封入卷宗。可江大人却一心以为臣欺君罔上,陷害朝廷肱骨,臣实在无话可说。”
江秋和邹黎唇枪舌剑之时,有人悄悄靠近徐迢:“阁姥,这江大人……可是您去请动的?”
不是她,徐迢摇头。
江秋一向和徐家不对付,徐迢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当初踩着谢千川上位,对方在替谢相不平。
此后江秋更是看不管她纠结党羽,讥讽徐迢是“蛀国护食”,是以徐青一事,尽管江秋是最适合提起此事的人选,徐迢仍旧没有动作。
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江秋竟主动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