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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息告诉她,她们如今身在皇宫,特别是身在浣绣宫中,身份低微,要学会仰人鼻息。
于是那样一双娇贵的手,竟也学起了伺候人的活计。
她不敢闲下来。
只要她一闲下来,便会想起那个雪天,想起李彻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
更重要的是。
她一闲下来,就会挨打。
春霖姑姑执着长长的鞭子,抽打过一个个犯懒的散役。
卫嫱本是新来的散役,还是个哑巴,愈发受到春霖姑姑的苛待。鞭子落在身上,她一声不吭的低下头,搓洗着一件又一件脏衣。
一盆盆清水也变得浑浊不堪。
好不容易有闲暇时,月息会来陪她“说说话”。
对方是个胆小又和善的姑娘,说话时声音总是很小,却总是笑眯眯的,眼里荡漾着单纯的光影。
月息同她道:“莫看浣绣宫的日子苦,待到二十五,姑姑便会放我们出宫去。到时候能领一大笔银子呢!”
“翻过年我就十四了,再熬上十一年,待出宫去后,我便可以、便可以……”
小姑娘心中畅想着,忽然止住了声,朝卫嫱“嘿嘿”一笑。
她同卫嫱说,她有个弟弟,生来便是哑巴,所以学会了手语。
她说她在努力研习医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治弟弟的哑疾。
雨不知何时停了,江月息的声音絮絮,又像是一场朦朦胧胧的细雨,将偌大的皇城包裹着,密不透风。
被李彻带回皇宫后,除了那一夜,卫嫱从未再见过他。
她听闻新帝荣登大宝,勤于朝政,加之后宫空虚,根本不往内宫走动。
他兴许已经忘了自己。
卫嫱抬起头,望向这高高的宫墙。
她心想着。
忘了自己也好,她如今方满十七,最多等上八年。
或是等阿兄回京,想出上上之策。
她便可逃离这深宫高墙。
至于李彻……
卫嫱打了个寒颤,忍住心中抗拒,暗自祈祷。
忘了她,李彻千万要忘了她。
最好一辈子不相见,那才好。
……
身在浣绣宫,盼的大抵都是两条出路。
或是被贵人相中,离开此地,另图富贵荣华。
或是等过了最好的桃李之年,领上一笔赏钱,从此离开深宫。
可待到二十五,着实是太过熬人。
在浣绣宫的每一日,都有堆积如山的脏衣,有数不胜数的累活儿。这些天,卫嫱与月息听得最多的,便是姑娘们的抱怨与期盼声。
“奴婢唯愿能遇见宫中娘娘,离开浣绣宫。”
“奴婢希望能遇见陛下……”
唯有她与月息二人,卖力地干着手里的活儿,缄默不语。
卫嫱有哑疾,说不出话。
当她带着疑惑的神色望向月息时,身穿破布衫子的小姑娘双手合十,虔诚道:
“从小阿娘便说我笨,不聪明。我不盼着侍奉贵人,只希望今年内务府能多拨些热炭。”
天气一日日渐冷,冷得人双手冻僵,皮肤也皲裂开。
往年浣绣宫,也曾有冻死人的先例。
听了月息的话,卫嫱也笑,用手势祈祷。
“那我亦希望……”
二人正笑着,冷不丁一道鞭子自身后而来,狠狠抽在江月息身上。
“我浣绣宫养着你们,不是叫你们这些个小蹄子躲懒的!”
惊惶回首,只见春霖姑姑阴沉着脸,手执长鞭走来。
鞭子再度抽落下,眼看着便要抽在卫嫱身上。
怎料月息飞扑上前,竟硬生生替她挨了这一鞭!
“啪”地一声脆响。
似有皮开肉绽,鹅黄色的宫衣上染就一道骇人的绯色。
卫嫱眼眶一红,几欲泫然。
月息似乎是挨打惯了,强拉着她,跪在正骂骂咧咧的春霖身前。
卫嫱膝盖上重重一痛,尔后便是刺骨的寒意。如极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向她的双膝。
这是她第一次给一名下人下跪。
她只记得,这一日庭风甚是料峭。于她身前,江月息一声声哀求着,春霖姑姑毫无半分心软。
耀武扬威的妇人喝道:“贱婢!”
她今日便要杀鸡儆猴——
“去找两根绳子,给我把这两个躲懒的小蹄子倒吊在树上。我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谁还敢在我面前偷懒!”
春霖姑姑语气锐利,听得人心中一骇!
滴水成冰,如此冷的天,将人倒悬于树上一整夜……
浣绣宫从不怕闹出人命。
宫中散役甚多,每日冻死的、累死的、打死的……数不胜数。初来浣绣宫,卫嫱便听道,浣绣宫的散役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是这宫中最低贱的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