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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的看着瘆得慌。
我的心跳得很快,但吴霖没看见我,他的衣服全被雨水给淋湿了,湿答答地沾在身子上,表情看上去有些无措,与他高中那个样子简直就是两模两样。
更惹人喜爱了呢。
我放弃了嘉慧千里迢迢寄过来的高价水果,走到他身边,故作惊喜地说:“好久不见啊,吴霖。”
吴霖抬起头,他显然记得我,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好巧…”
巧个鬼。
他记得我的脸,不记得我的名字,不过没关系,我神态自若地接上了话:“罗芸。”
吴霖没搭话,但他好像挺惊喜的。
我从地上随手捡了个塑料袋,准备帮他把那堆白色粉末装进去。
蹲下去的时候,我看清了瓷罐子上的三个字。
————骨灰坛。
我不敢碰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慌,脑子里嗡嗡哄哄全是音符在吵,别说还怪新奇的,我去给它记下来。
四曰二日,星期六,天气晴。
昨天睡着了,补充一下,后来他找我要微信了。
今天遇到李家嫂子,她问我有对象了没有。
我觉得快有了。
四月三日,星期日,天气晴。
他约我出去,但县城有点远,李家嫂子人让她儿子带我一趟,她人真热情。
这是最后一页有完整内容的记录,而再往后被人全部撕掉了,撕的人是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做的这件事,只剩下坑坑洼洼狗啃状的边角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些黑色字迹,钟嘉慧数了数,从四月到六月,罗芸每一天都写了日记,直到六月二十日这天,
六月二十日,星期*****
他说他有一个请求*****
我有些期待。
记录戛然而止,罗芸撕掉了她写的大部分草稿,也再也没写过日记。
六曰二十三日,罗芸拨通了给钟嘉慧的电话。
六月二十四日,罗芸死亡。
——会是什么请求呢,钟嘉慧想。
罗芸带着惆怅的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我真伤心啊……”
这句话已经在她脑子徘徊了三四个月,夜深人静之时她总会忍不住想,如果她能多问一句,如果她在拨不通罗芸电话后能请人去看一下她的情况,结局会不会大不相同。
但世上并没有如果,警察介入后也只是惋惜地表示,监控里显示罗芸独自一人喝完了两瓶高浓度白酒,在独自一人从县城走回村中跌入沟中,纯属个人所为,可是真的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钟嘉慧出了口气,起身走了一两步,才疲倦地对吴霖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回头再说。”
她随即按灭了手机,屏幕一暗,浮现出一张挂着浓浓黑眼圈,就像几天几夜没睡的疲倦面孔。
从东城到这里,转机转车林林总总算起来要三十来个小时,此时她已经疲倦到了极点,心脏如同喝了几大杯咖啡一般疯狂地跳动着。
她焦躁地挠乱了头发,猛地起身扭头,忽然一愣。
半遮半掩的门缝外,是一双双好奇的炯炯眼睛,其中一双黑玻璃珠似的眼睛眨了眨,发出一个稚嫩的声音:“姐姐是罗老师的好朋友吗?”
剩下的眼睛热情又友善地望着她。
钟嘉慧犹豫着点了点头,紧接着铁皮门嘎吱一响,一大堆孩子涌了进来,刹那间叽叽喳喳的欢声笑语差点没把她给淹没。
“——我听罗老师提起过你!你会拉小提琴!”
“……”
“姐姐,罗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啊!”
“姐姐……”“……姐姐!”
小时候钟嘉慧看电视里的动画,七个葫芦娃从葫芦中一个个蹦出来,围成一个圈,不住地喊“爷爷!”“爷爷!”“爷爷!”全方位立体环绕永不停歇,那时候她便在想,那老人耳朵兴许不好使方忍受得了这般噪音,而今她切实体验了,只恨自己不是耳背。
晕头转向间,她抬头向门外望去。
阳光刺眼中,门口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这是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脸上的皱纹就像是黄土深深的沟壑,她低头盯着钟嘉慧,露出一个尽力克制着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钟嘉慧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