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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鹂其实很享受自家姑娘抱着她撒娇的时候,连连应诺,谁知随手掀开马车的侧帘,目光一顿,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先生,眼下恐怕不是一个称呼的问题了。”
叶采薇顺着她的手向外望去,只见落后她们一点点的地方,另一辆马车与她们保持着距离,匀速前进。
她认得,那是容津岸的马车。
“改道回书院。”叶采薇说,声音和脸色一样沉。
因着扩大规模,青莲书院在嘉泰元年起便从东流县城搬到了郊外的半山,叶采薇她们快到县城时,马车一拐,便上了专道。
然而出乎她所料,容津岸的马车径直入了城,似乎并不是为了跟踪她而来。
但,她不敢冒风险再次改道,只能先回书院,静观其变。
叶采薇心事重重,回到寝房、洗漱更衣之后,就连整理著作手稿,都格外心不在焉。
书院里,老师和学生的寝房并未分开,只是因着叶采薇是唯一一名女子,书院山长特意将她的寝房安排在了稍远一点的地方,让她便宜行事。
午时过半,学生在饭堂用了午膳回来歇晌,三三两两的交谈声、嬉笑声,声声从叶采薇案前的直棱窗中飘进来,她干脆停了笔,望着窗外发呆。
容津岸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说来也是巧,跟着叶采薇上山采风的几个学生,回来县城原本是要各回各家的,可谁知有一人想起走时寝房里自己养的水仙和月季忘记了浇水,心急回来看,刚好在山下书院门口,碰见了准备打听“姚先生”的容津岸。
容津岸向他表明来意,说姚先生昨晚为康和县主慷慨解囊,他专程赶来,向姚先生当面致谢。
那学生是素日里对叶采薇最为言听计从的一个,在他领着人出现的第一时间,便将这番话,原原本本说与了自己的老师。
即使他并未想明白,那康和县主分明不是容大人的未婚妻,怎么容大人还为了她,专程跑一趟东流?
再说,昨晚上明明有大把的时间,怎么非要等到现在?
然而这些疑问不该他问出口,他一心记挂着自己的水仙和月季,客套几句后,便径直离开了。
留容津岸一人站在窗前,在叶采薇客气的假笑消失的瞬间,开口:
“男女混居,就为了陪那些学生夜读方便?”
前晚在池州府城的客栈,容津岸听学生们说过,他们留下来夜读,她总会陪伴他们。
他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淡了大半,浓烈的阳光下,惨白的皮肤仿佛病骨支离,偏生他挺立如松。
“先生是书院里第一个女先生,这间房是山长特意为先生安排的,平日里奴婢与先生在此起居,一方天地,自在无拘,并无任何不妥。”
问鹂立在房门口,阻挡容津岸更多窥伺的视线。
她当然不能说,其实她们主仆二人很多时候都歇在别院里,小公子睡前听不到娘亲讲的故事,会难以入眠。
“远道而来,不请我进去坐坐?”容津岸便转向了问鹂。
“大人方才也说了,男女有别,这里到底是女子的闺房,又是人来人往的书院中,若是被旁人看见、传了出去,对我家先生清誉有损。”问鹂客气地拒绝。
即使是在当年的叶府,因着叶采薇闺房里里外外伺候的婢女仆妇众多,与容津岸偷偷私会,也基本是叶采薇溜到他的房中。
“那就请问鹂姑娘带路,引容某去方便说话的地方?”他不疾不徐。
“我与你无话可说。”叶采薇拉过掐丝珐琅彩的沉香木镇纸,把满桌的书稿压好,站起来,又忽然想起什么:
“如果你来,真是想替你的红颜知己道谢的话,那最好的行动,就是替她把钱还给我。”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门口,问鹂的身边。
树上的蝉将夏日叫得“呲呲”作响,冲淡了容津岸身上清冷的香气,叶采薇眉目蹙着盛夏的绯红,她不等他回应,又说:
“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们还钱。我的学生们都很好,在外人面前保全他们的颜面,是我这个老师应有的责任。”
“与学生亲密无间、甚至答应他们的提亲,也是你的责任之一吗?”容津岸的喉结滚动,像个小山尖。
他在说佟归鹤的事,叶采薇忽然一阵烦躁。
“你走不走?”她瞪着他。
像只不耐烦的、叽叽喳喳的麻雀。
“我虽然人在丁忧,但仍挂着礼部尚书的职位。”他倒是慢条斯理起来,“南直隶的秋闱就在下个月,我过去打声招呼,也并不麻烦。”
叶采薇当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你、你怎么能拿他们的前途开玩笑?!”
容津岸笑了起来,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叶采薇此刻因为急怒而涨红的脸:
“佟归鹤——”
“得不到功名,他永远没有机会向你提亲。”
“薇薇,你因为这个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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