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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师傅,我和段玉久拖不决原因不在我,而是因为段玉。

那天,在我们宿舍,段玉小鸟依人般瘫软在我的怀里,被融化的不是段玉,而是我。我看着她长长的乌发,又黑又大像葡萄一样的眼睛,更重要的是,我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我以为火车站一别再也不会相见,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重新拥有了对方。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两只手紧紧箍在我的腰部,头部不停地往我的怀里钻。我感觉到了她的火热和柔软,以及酷似黑绸缎一般的浓发。我完全是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地喊了出来,葡萄、葡萄,你终于来了。有你真好。

她在我的怀里抬起头来,我又看到了那又黑又大、像葡萄一样的眼睛,我不想让她离开我的身体,我伸出胳膊,试图再次把她搂在怀中。她不但拒绝了我的胳膊,更是用力地推开了我的身体。

你看看我是谁?她问。

这还用问吗?我已经情不自禁,我的身体需要她,我的欲望需要她。我又伸出了手臂。

我不是葡萄,她说,你的葡萄已经和你的兄弟结婚了。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葡萄好像一个川剧变脸的高手,手腕轻轻一抖,面前变成了段玉的脸庞。这张脸上充满了血,眼睛里也红彤彤的,直视着我。

我清醒了,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认识的葡萄?

段玉没有像以往一样让我猜,她说,我等了你多少年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这个疑问一直藏在我的心里,我问道,你究竟是谁?

段玉开始穿衣服了,她穿得很快、很决绝。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脱衣服的时候千推万阻,穿的时候三下五除二。穿戴齐整的段玉站在我的床前,脸色平静如水,看来是我想多了,我们真的没有缘分。我曾和自己的心灵有个契约,如果三五年你还忘不了葡萄,不知道我是谁,不能接受我,我就放弃。现在,已经五年多了,到我们结束的时候了。

段玉走到门口,回过头,葡萄结婚后过得并不如意,你的畜牲兄弟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他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你要真惦记她,去看看她吧。

直到段玉走了,我仍然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我们的事了解得如此清楚。我首先在我们的同学中搜寻了一遍,同一级的女同学大多都认识,即使没有打过交道,面相总是熟悉的。段玉如果真是我们学校的,那就只能在高一级或低一级的女校友中去找,但这个范围太宽泛了,就是学校档案室的人也不一定全都记得。

屋子里还残留着段玉的气味,犹如火车站出租屋里葡萄的体香。味道相同,人却迵异,如今,一人远嫁,一人远离。好在段玉在离开之前,又给了我新的希望:大有不喜欢葡萄了?这个消息可能是最近以来我听到的最不地道的喜讯了。

我决定再回一次学校。

土根说,等我分到房后你再走,我们一起庆祝一下。

土根和艳艳终于熬出来了。他们的积分终于够了。按照积分和房产科公布的房源一一对应,土根和艳艳赶上了尾巴,正好能分到前面的人挑剩的房子。对他们来说,不管好房、坏房,首先要有房子。两人天不亮就出去了,看看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我踱出宿舍,朝房产科走去。房产科和其它科室不一样,由于事关民生,所以设在了生活区,离单身楼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路上行人稀少,分房又是大事,分得着的分不着的都去现场了。

我还没走到房产科,一辆警车鸣着警笛从身边疾驶而过。这是厂公安科的警车,经常在厂区和家属区巡逻,像这样警笛声大作还是第一次。不用说,出事了。只要土根没有出事就好,我这个兄弟加舍友太不容易了,结婚证领了几年了,和老婆亲热还得偷偷摸摸地像偷人一样。

房产科周围全是人,分房工作已经停止。人们不愿离去,三五一群议论纷纷,唾沫星子乱飞。不少人面带笑容,那表情就像自己分到了心仪的房子。只有老万一个人蹲在墙角肩头不停地耸动。老万是房产科长,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平时走在路上牛皮哄哄的,只看天不看人,是什么事让这样一个七尺男儿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哭泣?

我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土根。既然土根不在,这种是非之地我不愿久待,便转身往宿舍走去。也许走岔了,土根和艳艳正在宿舍等着我呢?今天一顿臊子面别想打发我,最少也要来两盘凉菜,外加半斤猪头肉、一瓶太白酒助兴。想着今天又有好吃的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我预料地不错,艳艳果然在单身楼门口,看见我远远就跑了过来。到了跟前,我才发现她脸上全是眼泪。我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难道警车拉走的是土根?

怎么哭了,土根人呢?我急忙问道。

艳艳“哇”地一声哭出了声,土根让公安科的人抓走了?

土根果然出事了,他们为什么抓土根?

艳艳哭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冲着艳艳喊到,快说,公安科为什么抓走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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