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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洲哑然,他分不清林羡玉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只觉得公文上的字忽然变成一团浆糊,他再仔细分辨,还是一个字都看不清。大抵是心乱了。

见赫连洲不搭理他,林羡玉又走过来,贴着桌案的边缘,挨挨蹭蹭地挤到赫连洲怀里,趁着赫连洲抬起胳膊,顺势坐到他的腿上。去了一趟绛州,他粘人的功夫简直从初出茅庐跃升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嫌赫连洲的膝盖硬,非要往里坐,刚挪动屁股,就被赫连洲用手抵住。

赫连洲沉声说:“不许乱动。”

“你捏我!”林羡玉恶人先告状。

“...."赫连洲拿他毫无办法,又不想担下无妄罪名,只能收回手,任他摆动。

林羡玉拿起一份公文,倒在赫连洲胸口,一页一页地翻看,“你明日要入宫,是吗?”

"嗯。"

“太子一定恨死你了,我都不敢想象他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他转头朝赫连洲扮了个鬼脸,伸长了舌头:“他一定像吊死鬼一样。”赫连洲低低地笑,林羡玉说:“你现在有我了,还有纳雷将军、桑大人、兰先生,还有乌力罕...重要的是,你还有民心。”他抱住赫连洲的脖颈,软绵绵地说:“我们都相信你,也会一直陪着你。”

赫连洲在冷宫中出生,六岁丧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心都是空的。即使他离了宫,他依旧觉得宫外和冷宫里没有区别,天地之间装满了诅咒和怨恨,所有人拜高踩低、欺上瞒下,还有扫不尽的灰尘和除不完的蛛网后来,他遇到了萧总管、乌力罕,日子稍微透了些光进来,再后来,他有了西帐营的万千弟兄,陪他殊死搏杀,以命换命。赫连洲原本觉得他的天空足够澄澈,直到林羡玉的出现,一束暖阳照射进来。

这束光不讲道理,大摇大摆地照进他的王府、他的屋子,最后是他的心里。

他和林羡玉靠在一起,闻着他身上的茉莉香味,心中千钧重担,此刻也如鹅毛轻。

“我困了。”林羡玉打了个哈欠。

他用额头蹭了蹭赫连洲的下巴。

“那就回去睡。”

“阿南已经搬到兰先生的屋子了,我一个人不敢睡,除非你来后院陪我。

他的嗓音本就黏黏糊糊,此刻特意放软,就更撩拨赫连洲的心弦,他差点儿就要被蛊惑了,余光瞥到一旁闪着寒光的錾金枪,才收回几分理智“回后院,我等你睡着了再走,行吗?”

林羡玉想了想,勉强同意。

他让林羡玉把枕头带走,林羡玉却粘在他怀里不动,最后变成林羡玉抱着枕头,他抱着林羡玉,穿过狭长回廊,走到后院。林羡玉现在完全拿握了拿捏赫连洲的方法,娇气得要命,被赫连洲打横抱着,两条腿还交替地晃,就差悠闲地哼个小曲了。赫连洲使坏地松了下手,林羡玉立刻怂了,紧张地搂住赫连洲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气鼓鼓道:“讨厌你,明天不准你吃我的小青菜和小黄瓜。赫连洲还是逗他:“我才不稀罕。”

林羡玉一口咬在赫连洲的肩膀上。

其实赫连洲始终没告诉林羡玉,他的胳膊受了伤,那伤口比阿南背后的伤还要严重些,是在战场上被人一箭射中受的伤,箭头深深扎进肉里,但赫连洲没有表现出分毫。哪怕抱着林羡玉的时候,能感觉到上臂扯痛,他还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因为兰殊说林羡玉几次因为怕他受伤而哭醒,若是知道他真的受伤了,林羡玉也许真的会泪流成河,赫连洲受不住他的眼泪。他走进后院的屋子,径直走到床边,把林羡玉放下,屋子里的油灯还亮着。

映照着紫色的软烟纱床帷,如梦似幻,赫连洲伸手摸了两下,忍不住说:“遮不住风也遮不住光,这东西有什么用?”“美啊!”林羡玉哼了一声:“你不懂。

他告诉赫连洲:“这块软烟纱是鸣乐坊的姐姐们送我的,是她们在我前年生辰时凑钱给我买的最时兴的布匹,礼不轻,情意更重。她们还用我谱的曲子编了一支舞,跳得可好看了,现在一看到这匹软烟纱,就会想到她们,想到京城的好风景,再过一阵子就是祁国的花灯节了,桥上挂满花灯,桥下是潺潺的流水。碧水倩影,远处传来歌坊的琴声....."

林羡玉都快把自己说入迷了,没注意到一旁的赫连洲眸色愈发暗淡。

“我走得太急了,都没来得及和她们告别。虽然京城里的世家子弟都很讨厌我,但我还是有几个知心好友的,比如扶京一一林羡玉话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床边的赫连洲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他连忙噤了声,爬到赫连洲的身边,扑进他的怀里。“你怎么了?”

"我不懂江南的雅韵。”

林羡玉反应过来,这才想起来赫连洲一向对祁国没有好感,他小心翼翼地问:“赫连洲,你为什么讨厌祁国?”“二十七年前的龙泉州大战,主将是我的外祖父和舅舅,因为祁国用计贿赂了边境的北境将领,拿到了苍门关一带的城防地图,然后趁夜偷袭,在龙泉州引发了一场大战,死了十几万人,百姓也死伤无数,那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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