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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折子,走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无垠雪色。
突然,他眸光一凝,问身后的李满:“那个人是不是崔弘益?”
一道人影正在雪中疾行,朝着太和殿而来。
李满仔细瞧了几眼,肯定道:“是崔弘益。”
崔弘益来得极快,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太和殿门口。
景元帝已在殿内候着他了,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崔弘益先一步狂喜道:“陛下,胡太医方才来给娘娘请脉,娘娘有身孕了。”
景元帝怔愣。
直到身边传来李满惊喜的道贺声,景元帝霍然起身。
“摆架去凤仪宫!快!”
这是景元帝期待了很久,久到他几乎已经不再期待的孩子。
当他走下御辇,站在宫殿门口时,竟有一瞬情怯。
这种突如其来的怯懦,让他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紧闭着的宫殿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炭火的热气与冰天雪地相撞,在冷热交叠之间,景元帝抬起眼眸,看到霍翎站在门内,面色红润,神情闲适,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陛下怎么还不进来?”
景元帝漂浮着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他迈过门槛,就要揽她入怀。
刚触碰到她那被炭火烘得暖洋洋的袖口,想起自己从外面带进来的一身寒气,动作又是一顿。
“你怎么出来了,还穿得这么单薄,小心着凉。”
在景元帝走进来以后,半开的殿门就立刻被宫人关上了,霍翎压根没受什么风。
“臣妾想亲自去和陛下说这个好消息,他们都拦着不让。”
景元帝解下外面的大氅,这才伸手去牵霍翎:“他们做得对,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还是要小心些。”
两人坐下以后,景元帝问:“太医怎么说?”
霍翎道:“知道陛下肯定要亲自过问的,胡太医和小陈太医还在偏殿候着。”
不等景元帝垂问,两位太医就先一步竹筒倒豆子,将霍翎的情况一一道来。
霍翎弓马娴熟,进宫以后也从未疏于练习,身体一向很好,一整年下来,连个头疼发热的小毛病都很少见。
她的怀相也很好,怀孕这一个多月里,该吃吃,该睡睡,没受什么苦头。
景元帝稍稍松了口气。
在纯然的惊喜退下去后,他心中百感交集,既高兴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又因为过往的惨痛,让他心底有一种难以言喻又无法排解的惶恐。
“开安胎药了吗?”
“从今天起,娘娘每五天……每三天请一次平安脉,一定要仔细盯着,不能让娘娘有任何闪失。”
吩咐完胡太医,景元帝又看向左嬷嬷:“皇后这一胎月份尚浅,宫里上上下下,你多盯着些。她有孕的消息暂时不要外传。”
“凤仪宫这个月所有人的月钱涨三倍,好好伺候皇后,等她平安诞下孩子,朕重重有赏。”
安排好这些琐事,景元帝挥退殿内众人,这才得以和霍翎单独说话:“累不累,要不要朕陪你去休息?”
“臣妾才睡醒不久,一点儿也不累。”
霍翎握住景元帝的手,像是看穿了他镇定之下的惶恐不安,出声宽慰道:“陛下,您别担心。我身体好,从小到大没生过几场病。”
“有我这样的母亲,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健康地生下来,顺遂无忧地长大。”
景元帝闭了闭眼,喉中微涩。
“您还没摸过这个孩子吧。”霍翎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您感受到了吗?”
景元帝说:“感受到了。”
霍翎嗔道:“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感受到。”
景元帝笑了一下,又与霍翎说起后宫之事:“朕从内务府那边,再调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年底宫中要举办年宴,你今年不好操劳,就让德妃帮你盯着吧。”
“至于其它事情……”景元帝含糊了一下,“你也别操心,只管好好养胎,过了头三个月再说。”
霍翎心下微微一动,其它事情?
如今前朝和后宫中比较值得关注的事情,就是骑兵主将的人选一事。
不过最终霍翎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正如她爹的那封信一样。
骑兵主将的位置,是她早就打算为她爹争取的。但当她爹在信中主动求取,向她陈以利弊时,她心中依旧感到了不快。
有些东西,主动开口要了,就会落入下乘。
不是不可以从利益出发思考问题。
但身为父女,身为夫妻,应该想办法用情感来表达需求,而非只谈论冷冰冰的利益。
霍翎忍不住想,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
***
吏部的那份名单,是在腊月之前交上去的。
胡太医诊出喜脉,也是在腊月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