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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人,在下道号洞明,明琅这个前尘旧名,早已摒弃。”洞明知道谢棠话中有话,他不敢听懂,也害怕听懂,洞明垂眸恭立,“还请善人忘却。”

谢棠嗤笑了一声,并未作答。

“善人,这棵菩提榕能千里迢迢植根于此,极其幸运,但想必一开始也经历了诸多磋磨。”洞明说,“尘世缘分很难琢磨,这棵树是与洛邑有缘分,但换一棵树就未必了。”

谢棠神色依旧,洞明未等到她的回应,仍姿态谦恭,对她说,“还请善人告诉在下师弟如今在何方,他年纪小,有诸多不懂事的地方,叨扰了善人,我替师弟赔礼。”

“你今年多大?”谢棠突然转身,逼近洞明,“十五?十六?怎么一口一个在下,故作老成。”

洞明被谢棠突如其来的反问弄得措不及防,他微微窘迫,“在下…我……”

“你放心吧,你师弟年纪虽小,但可比你懂事多了。”谢棠说。

“是……”洞明听谢棠这样讲,知道华明现在应该安全,他恳求谢棠,“还请善人放我与师弟归隐吧,我们不过村莽野道,善人放心,我们只会记得善人的恩情,日日夜夜替善人祈祷。”

“我说过,你真觉得你还能走得掉吗。”谢棠虽然勾唇,但眼眸里游走着危险的光,“你走不掉的,明琅。南云观已经毁掉了,别再想着你的神仙梦了,你不再是道士洞明,而是凡尘世俗里的明琅。”

谢棠幽幽叹了一口气,“怎什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吧。戏文上怎么说来着,才子佳人,救命之恩,应当——”她见明琅白净面皮上忍了又忍,几番风云变幻,终于眉梢染上几分恼怒,有了点活人气,继续说,“哎呀,后面我忘了,你记得吗,应当怎样报答呢。”

明琅被惹得双颊发热,他眉眼微恼,咬咬牙,“在下孤闻寡陋,不曾听过什么戏文。”

“那太可惜了。”谢棠仍然戏谑,“不过没关系,改天我带你去看。什么‘风弄竹声,月影花移,红鸾帐里……’”

“善人!”明琅打断谢棠的话,眉间恼怒压下去,仍旧端着一副好脾气,“缘分并不是强求来的,还请善人高抬贵手。”

“可太巧了,”谢棠挑挑眉,她说,“我偏偏最擅强求。”

何等狂妄!何等暴君!明琅被惹的双眼圆圆睁大,说不出话来。

“你记好了,以后你就是明琅,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保证你、你师弟的安危。”嗯,这种微抬头,眼圆睁,眉如远山青黛的模样最好看了。谢棠的眼睛也笑得亮亮的,像一个残忍到不知其为何物的天真任性孩童。

如果不乖乖待在谢棠身边会怎样。明琅有些泄气,华明还在谢棠手中,此番是他连累了小师弟。明琅最怕亏欠别人什么,突然发现,除了对谢棠言听计从,再无他法。

“善人,”明琅轻轻唤了谢棠一声,“你要说到做到。”

“嗯?”谢棠有些疑惑,但并未作多考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善人不问要做到什么吗。”明琅问。

“我谢棠什么做不到。”谢棠一脸理所当然,何等口气张狂。

明琅腹诽,那他说想要离开,她怎么做不到放她走。虽然心中这样想,明琅还是不得不妥协,他说,“嗯。善人要保证我师弟安全。”

明琅又说,“他年纪尚小,但心性良善,很喜欢善人的。”

“小华明一向眼光很好。”谢棠反问,“你喜欢我吗?”

明琅被噎了一下。

谢棠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也料到他回答不出口,率性而言,“来日方长。”

“你恨我也没关系。”谢棠说,“当然,我建议你还是喜欢我。成日对着喜欢的人总比对着恨得人好吧。”至于谢棠自己呢,好像对方喜不喜欢、恨不恨都无所谓,只要她做了想做的事,讨自己欢心就好。

“你要多笑,知道吗。”谢棠对明琅说。

“是,善人。”

“但也不要勉强,自然而然就行。”

“是,善人。”

“还有,不要叫我‘善人’,俗家怎么称呼,你就怎么称呼。”

“是……”

“叫一声听听。”

“……在下,我该怎么称呼……姑、姑娘?”

“这么磕巴,不习惯?那你也跟他们一样叫我阿棠吧。”

“……”

“……谢姑娘。”

谢棠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她并未再为难明琅。

一白衣,一青衫,两人并肩而立,各有所想,命运终究将本该纠缠不清的人裹在一起,谁也不曾想过,将会与对方一起走过那么长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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