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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还没觉察时,悄然侵蚀她的心。当初余崖岸气急败坏地说过,他们都是她的仇人,她不该分出三六九等。现在看来不可能了,他们不一样,他们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天差地别般悬殊。

然而她却不敢承认,她怎么能那么没气性,怎么能对那个头号的死敌动了心。

咬着牙,她垂下手,在裙裾上狠狠抹了抹。身上原本就溅了他的血,这下五指绞杀,晕染出了靡废惨败的花。

这一路她都是昏昏沉沉地,锦衣卫进玄武门,出示了牙牌就能长驱直入。汪轸把小轿引进永寿宫,一面宽她的怀,切切道:“夫人放心,万岁爷不叫外传,谁也不敢往外泄露。咱们进来了,各宫都下了钥,路上一个人都没碰见,回头关上宫门,您就安全了。”说了半天,不见里头有动静,他战战兢兢上前打帘,直到看见她还睁着眼,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尽力伸出胳膊,递到她面前,“夫人,奴婢扶您进去。”

如约身子僵直,几乎没了知觉,好半晌才搭着他的手下轿,茫茫然走进正殿里。

殿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汪轸摸出火折子把灯点燃,又忙回身来搀她坐下。

提起茶壶想斟茶,茶壶轻飘飘,肚子里头没货。他皱眉叹了口气,不敢轻易离开,只得站在廊子上招呼守门的,“愣着干什么,赶紧打水,预备起坐用具。”

等吩咐完了,又眼巴巴地盯着她,小声劝解着:“夫人,万岁爷不会怪罪您的,您这会儿千万不能钻牛角尖……”可是巨大的疑问笼罩住他,他实在忍不住了,耷拉着眉眼追问,“您这究竟是为什么呀?万岁爷待您多好,您怎么能拿刀扎他呀!”

御前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世,皇帝瞒得很好。但从今往后,恐怕再也瞒不住了。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说:“我困了,想睡觉。”

可汪轸不能放她一人独处,便赖在跟前说:“您累了就歇下,奴婢给您上夜。”

寻常哪有太监给人上夜的,但这会儿计较不了那许多了。她拖动步子走进东偏殿,脱了鞋登上南炕,然后蜷起身子,靠着大引枕闭上了眼睛。

睡不着啊,根本睡不着……刀光剑影在眼前疾驰,黑影幢幢像山一样,接连不断地朝她倾轧过来。刀刃穿破皮肉的阻塞和声响,还有他回头望向她时,眼神从惊讶到坦然,再到哀伤……她这辈子都逃不开这魔咒了,即便是如愿以偿,她也感受不到丁点的快乐。

紧紧闭着眼,夜越深,脑子越昏沉。这宫掖深深,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她不知道慕容存现在怎么样了,是死了还是活着。她在南炕上辗转反侧,每一刻都是揪着心的,既希望自己将他一刀毙命,又希望自己的准头没那么好,只伤他皮肉,不伤他性命。

脑子里走马灯一样旋转,转得风声呼啸,催人心肝。她从来不知道,秋日的夜竟会那么漫长,无数次睁开眼,无数次闯进视野的都是漆黑的殿顶。好不容易看见一丝微光,她就着那浓重的深蓝坐起身,推开了槛窗。

挨在脚踏边上的汪轸一骨碌儿爬起来,弓着身道:“您醒了?您担心万岁爷吗?这么的,奴婢上养心殿瞧瞧去,这会儿万岁爷的伤势必然稳定了,奴婢探准了信儿就来回您……不过,留您一个人成不成?您不会趁着奴婢离开,伤了您自己吧?”

她的目光是暗淡的,迟迟调过来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汪轸没法儿,叫了外面两个宫人进来,仔细吩咐着:“伺候好夫人,跟前别离人,出了事儿,唯你们是问。”

两个宫人忙应是,两双眼睛半分也不敢移开。

汪轸这才放心,趁着宫门落锁的当口,匆匆赶回了养心殿。

进门打量,叶鸣廊和几个太医在廊子上喝酽茶,殿里灯火通明,没见有什么异样。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蹑手蹑脚进殿里,悄悄挨到东暖阁前,一面探看,一面拿眼神询问章回。

章回伸手拽了他一把,把他拽到西边廊子上。汪轸没等他开口,就迫不及待追问:“师父,万岁老爷爷眼下伤势怎么样?没伤着内脏吧?太医怎么说的?”

章回寒着脸道:“伤势还算平稳,没伤及要害,不过身上破了个口子,流了那么多血,是好玩的吗?”顿了顿问,“那边怎么样了?可不能让她寻了短见,回头万岁爷问起来不好交代。”

汪轸说没事儿,“我出来的时候让人看着呢。不过您说这二位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下死手,一个挨了刀子还舍不得治罪,我瞧也太邪性了。”

章回叹了口气,对插着袖子道:“万岁爷想是早知道魏姑娘有那心思吧,所以西苑的警跸只是做做样子,否则也不能引得那些刺客进来。这会儿捉了几个活口,也不知能不能审问出什么来。”

汪轸眨巴着眼睛道:“魏姑娘和那些人,别不是一伙儿的吧,里应外合想对万岁爷不利?”

嘴里说着,脑子转得风车一样。怪道那天让他留在余家帮衬丧仪,还命他有意无意提及南苑王,其实万岁爷早知道,成心布下了这张大网,既要平衡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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