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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箱他爹留下的书本,以及一些笔墨纸砚。

贺枕书打开木箱,从底部翻出许久没用过的宣纸和毛笔。

洗笔研墨,裁开宣纸,贺枕书忙里忙外好一会儿,终于吸引了裴长临的注意:“你做什么?”

“画画呢。”

贺枕书头也不抬,在纸上飞快勾勒着,片刻后,一只在圆滚滚、胖嘟嘟的花斑小猫跃然纸上。

“如何?”贺枕书把画递给他看,“太久不画,都快生疏了。”

裴长临瞧不出他的画技有没有生疏,因为他从没见过比这画得更好的人。似乎每一笔都落得恰到好处,形貌生动,栩栩如生。

在贺枕书过门之前,裴长临曾听爹说过,他的小夫郎是书商出身,自小与书香为伴,才华和品行都是一绝。

初听这些话时,裴长临并未放在心里。

他见过的读书人大多迂腐高傲,他向来没什么好感。不过他是个将死之人,本就没有资格成家立业,便没有再想其他。

直到成亲那天夜里,这人在他面前掀开了盖头。

他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双儿,尤其那时他还穿着鲜红的婚服,俊秀的眉宇被衬得明艳动人,几乎叫人移不开目光。

之后的相处,更是处处惊喜。

这人聪明,机灵,偶尔一点少爷脾气却来不会让人生厌,与他以前见过的双儿,或是读书人都不一样。

字写得很好看,画也很好看,好像没有什么是不好的。

唯一的缺点,恐怕是命不够好。

明明是那么优秀的人,却被迫背井离乡,嫁来这穷乡僻壤的村子,嫁给他这么一个人。

裴长临一时失神,抬眼才注意到贺枕书还在看他,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带着点期待和紧张。

他定了定心神,问:“怎么忽然想起画这个?”

“爹不是想做油纸伞去镇上卖嘛。”贺枕书解释道,“左右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想着不如就在伞面上画点东西,题几句诗词什么的,说不准能卖得贵点。”

“而且……”

贺枕书瞥了裴长临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裴长临没有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异常。

天色渐渐暗下来,贺枕书点了油灯,两人坐在桌边,一人雕刻,一人绘画,屋内静得一时间只能听见凿子在木料表面刮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贺枕书忽然开口:“你来看看这个。”

他换了张新的宣纸,上面满满当当写满了字,递给裴长临。

裴长临是会识字的,他从小干不了重活,闲着没事便读了不少书。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鲁班经》之类的木工书籍,看的也大多是木制构造、设计图纸,对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没什么兴致。

他接过贺枕书递来的东西,看了两行,却蹙起眉。

“这是什么?”

“和离书。”贺枕书眸光明亮,认真道,“我一直觉得你我那个约定不对,怎么能是你死后才让我离开呢,那不就显得我成天盼着你去死似的?我才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而且那样多不吉利。”

“现在这样多好,等你病情痊愈了,就把这东西拿出来,我照样能走,还不会一辈子困在这里给你当夫郎。”

裴长临:“……”

贺枕书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他拿起刚写好的和离书,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想好该放在何处:“这东西可不能让老爹和阿姐发现,你说应该藏在哪儿,藏在你的暗格里行吗?”

裴长临垂下眼,手一抖,把做了两天的木料生生劈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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