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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随吐完,站在卫生间里抬头看到了自己的脸,眼神马上闪躲开,镜子里的少年脸色苍白蜡黄,瘦弱的两颊都有些凹陷,套着不合身的衣服整个身体摇摇欲坠,他感受到自己因为低血糖正在发冷和发抖,左手捂上了眼睛。

“嗒……”

“嗒……”

周遭的气氛渐渐阴冷下来。

洗脸台上溢出的水落在地上,慢慢汇成一条细小的水线,渐渐地蠕动起来颜色从透明变成浅红到深红,最后竟红得发黑起来,像是一条肉虫慢慢靠近楚随纤细的脚腕,顺着皮肤慢慢爬上小腿。

冰冷的、黏腻的。

已经是夜晚了,很多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卫生间的灯开始惊慌失措地闪烁,最后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轻响,彻底暗了。

客厅的白色灯光从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透进来,映在镜子上。惨白的灯光在楚随的身后,衬着他颤抖的身影。

楚随仍旧没有放下捂住眼睛的左手,只是一只捏着的右手攥得更紧了。黑红得肉虫爬上了他的脖颈,气势汹汹地立了起来,竟然是像长出了口器恶狠狠地想咬下去。

突然他放下了左手,不再抖了,低着头看着自己张开的右手,里面露出一枚磨了尖利的碎瓷片,瓷片的弧度可以看出它来自一只碎掉的碗,小拇指长,尖锐的瓷片尖发着寒光。

那一刻他好像突然下了决心。

“呵”

一声冷笑,眼中狠决,他握着那枚瓷片狠狠扎向自己的脖颈!

“砰砰砰”敲门声打断。

一切的幻象破碎,楚随猛然抬起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眼中还未褪尽决绝。

卫生间暖黄的灯光明明还亮着,柔软干净的毛巾就搭在旁边,水龙头里热水潺潺地淌着,氤氲着温暖的氛围。

燕姮站在卫生间外,手里捏着一枚拇指大小的菱形镜面,划破的指尖渗出血珠,在门上不起眼的地方画了一只鸟,红光微闪,消失了。

之前疗养院里,她察觉到了一些溢出的边境之力,却没想到能跟楚随到这。她问:“好点了吗?”

楚随右手里那枚瓷片依旧被紧紧地握着,扎在手心里刺痛着皮肉。在他没看见的角度,一道如鸟的红影俯身飞扑,叼住那只肉虫,瞬间消失。

里面依旧没声,燕姮顾不了什么就扭了门把锁。

“好...”楚随突然出了声音,可是太久没说话,声音有些嘶哑,他清了一下嗓子,又正要说:“好多了...”

"咔嗒"门被扭开了,四目相对,燕姮愣了一下,说:“给你打了米汤,先勉强喝点。”

楚随又不开口了,倒也跟着燕姮出去了。坐在餐桌前,端起了那碗白色微烫的米汤。

不过是米拿料理机打了一遍,什么调料都没有放,只是稻米本身微甜的香味,顺着喉咙慢慢滑进去,整个胃开始暖了起来。

楚随抬眼看前面水池边正在洗料理机的背影。

身份成谜,满口谎言,又擅长做戏,这样的女人找上自己,必然是有所图谋。可是...

楚随想到了浴室那块柔软的毛巾,手里捧着的还带着温度的瓷碗,窗户外一下一下撞着玻璃的飞蛾...

赴死的勇气被打断,生就发出芽,像终于吹进了一缕晚风,跑进他快被闷死的心。

吃了东西被燕姮推进了卫生间洗澡。热水打在身上时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害怕和瑟缩,自从被楚家抛弃后,他再也没用过热水,狠狠搓了一个小时才出来。

热气把他脸熏得红扑扑的,有了血色,那张脸看着也不那么消瘦了,头发湿漉漉的,全都捋到了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燕姮才看清他的全脸,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脸上没什么肉,反倒脱了稚气,衬出他这美人骨象。

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眼前就是这样,好一副清秀隽美的……小骷髅,昏黄灯光倒是把初见的鬼气冲淡了。

一双微挑的桃花眼,配着长时间没修剪的头发,还透着几分雌雄莫辨的模样。只是,眉骨锋利,再加上眼底郁气太重,冲淡了女相的娇气。

燕姮有些好笑,自己想来也是有些美人缘的,前前后后捡的三个孩子竟然都是美人。

安排楚随进卧室睡觉,小孩站在旁边踌躇半天,问:“你睡...哪?”

太久没人问她这个问题了,燕姮都有些陌生,“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说:“你睡你的,我在客厅。”

楚随这样经过事的孩子,肚子里大多都九转回肠,他想着燕姮这么说,或许是有事还没处理要避开自己,乖顺地点点头上床了。

半夜的时候,被那一大碗米汤憋醒了。

出了房间却发现燕姮并不在沙发上,他一瞬突然慌了神,大步迈出去。

直到看见燕姮坐在窗子边的躺椅上,睁着眼,望着正在西沉的月亮。月色透过窗照进她沉静的眼睛里。

她突然转过头看着他,月光落在她脸侧,轻声问:“怎么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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