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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坠珠院的墙头冒出一簇梨花,昨夜雨打枝头,残花落地,远望似余雪未消。

余嬷嬷撵着女儿桃枝进了垂花门,一路耳提面命:“日后在四姑娘身边当差,要机灵些,心里更要有数,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便来问我。”

桃枝到了当差的年纪,昨儿小冯氏问到,就将她要来放在了四姑娘身边,也算是对余嬷嬷恩典。毕竟姑娘贴身的大丫鬟比起其他人在府中体面不少,将来不论跟着姑娘出嫁做了陪房还是自行婚配,都能更上一个档次。

桃枝抱着手里的花瓶嘟囔道:“不就是伺候四姑娘吗,女儿省得,不求拔尖出头,但求安安稳稳不出一点儿错才好。”

余嬷嬷摸了摸女儿的头,这丫头总算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

苍山堂的西厢,青绸黄袄的丫鬟打起暖帘,小冯氏走了进来,西边半开着的窗前,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对镜梳妆。

她穿着一件宝蓝色十样妆花褙子,身形纤细,面色如玉,蛾眉宛若远山轻扫。

她便是小冯氏的女儿,长兴伯府的四姑娘张月芬。

瞧见小冯氏进门,她转过头,嘴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娘亲,今日来得真早!”

小冯氏揽住张月芬:“苦了我的儿了,大早上就要起来,看看这气色都泛黄了。”

若不是要去山海居请安,她的芬姐还能再多睡半个时辰,可不是要让她给心疼坏了。

张月芬眉心皱起:“外人面前娘亲可莫要如此说,向祖母请安是我们这些做孙女的孝心。”

“行,都听你的。”小冯氏轻笑一声,摸了摸女儿的鬓发,“那个老太婆别的不说,私房是极厚的,你说几句好话哄了她高兴,她洒洒水便有几个庄子到手了。”

张月芬含笑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应付过去,心里却暗叹母亲这些年是越发的市侩刻薄了,明明有着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情分,却越发不得父亲欢心,比不得东院的表姨母。

母亲对祖母不敬,传出去祸害得是她的好名声。

“对了,”对于女儿心中所想,小冯氏一无所知,她拍了拍手,余嬷嬷领着桃枝进了内室向月芬磕头,“这是余嬷嬷家的丫头桃枝,你身边的秋菊出去配人了,便叫她到你身边洒扫侍奉。”

张月芬知她娘的意思,微微颔首让身后的琼花赏了桃枝一个荷包,又让人起来:“今后你便到我身边做一等的大丫鬟,做事务必小心,不得有任何二心。我这儿的丫鬟都是花名,你这名字不错,就不必改了。”

桃枝按照余嬷嬷事先交代的表了忠心,又扑通跪下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张月芬满意了,便带着琼花和刚上任的桃枝跟着小冯氏坐了软轿往山海居去。

这边,张月盈早起后有些倦怠,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任由鹧鸪和杜鹃动手,给她挽了个百合髻,换上一身簇新的天青缂丝蝴蝶穿花褙子和妃粉色的八破裙,走的是端庄却不失俏皮的路线。

见张月盈颦了颦眉,似有些不耐烦,鹧鸪一边将一枚玉兰飞蝶步摇插入张月盈乌黑的发间,一边道:“姑娘就且忍一忍,过了今天见过伯府里的人就好了。”

从前跟着太夫人在江南的时候,自家姑娘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回了伯府的第一日,几位大娘子和姑娘公子均需来向太夫人请安,与太夫人同住的姑娘更是要做好表率。

“这个我知道,只今日一回罢了。若是日日如此,就是祖母她老人家都受不了,哪叫什么请安,分明是搅得人不得安宁。”

葵花青铜镜映出张月盈娇媚的面容,镜中人柳眉弯弯,朱唇微启时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一颦一笑愈加楚楚动人。

少女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信手拔掉了一朵金丝编出的芙蓉花,换上了轻巧的鹅黄绒花。

张月盈动了动脑袋,思忖总算轻巧了一些,不必压得脖子疼了。

疏离的叶影投落轩窗,斑驳的影子晃晃悠悠。

山海居正堂疏朗开阔,金樽饕餮香炉燃起袅袅烟香,大冯氏和小冯氏各带着两房人马泾渭分明地分坐左右两旁。

门口的珠帘一动,张月盈跟在楚太夫人身后走了进来,便察觉到了一道审视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便是张月芬,她坐在小冯氏的下首,一双杏眼从上到下将张月盈打量了一番,心里默默做了评价。

这个五妹妹怕是劲敌。

她的左手边依次坐着六姑娘张月清和七姑娘张月萍,分别乃木小娘和周小娘所出,比起衣着精致的张月芬,她们的首饰衣裳皆是公中份例,举止气质也要畏缩拘谨许多。

正堂左边的大冯氏身旁坐着一个十二岁上下的少年和五岁的男童,显然是她所出的两位公子。

楚太夫人在主位坐定,小冯氏清了清嗓子,示意二房的三个女孩:“还不快去给你们祖母问安。”

三位姑娘以张月芬为首盈盈下拜,春燕即可呈上了给她们的表礼,不分嫡庶,一式三份,均是一套红珊瑚头面和一对掐丝虾须金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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