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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擅长伪装, 进化的需要让这狡猾的物种无所不用其极,外表可以造假,声音可以造假, 身份可以造假, 但说话的口癖、惯常的用语,总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候跑出来。
把人出卖的,往往就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习惯。
游泳馆本身指代意味已经够强烈, 她倾向于自欺欺人, 毕竟对付一只疯狗总比对付两只来得轻松。
但如果连出口的话都一字不差的话,足够蒋逢玉确定,在那些混乱的、疑似记忆场景中出现的对话人物, 起码有两个及以上。
挺好的,再来一个就能凑桌麻将了。
蒋逢玉分了心思考事情,慢吞吞走过去, 站在靠窗那一侧床边护栏旁,她的身影黑长一条,顺着歪斜的光线投下去,晃在黄聿之脸上。
不好说他现在那是种什么样的表情。
“第二针什么时候打?”蒋逢玉回了神, “我听玫允说,你是发炎引起的高热。”
“十点。”黄聿之说, “站着不累吗。”
还行,和你说话其实更累。
蒋逢玉回头看了一圈,床对侧有小沙发,门口角落也堆着两只折叠靠背椅,她迟疑片刻, 黄聿之说:
“坐这里。”
他的手停住的地方, 是那张窄窄的单人病床。
坐当然是能坐的, 把护栏拉下来就行的事,但抛开单纯的行为本身,其后的意义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只是顺路来看一眼。”蒋逢玉说,兢兢业业地秉持着有来有回的推拉精神,“你没事就行。”
黄聿之伸手按下床头某个旋钮,右侧护栏应声而下,他顿了顿,“医师似乎没说过我没事。”
医闹,这是纯纯的医闹。
蒋逢玉也没真打算走,闻言点头,弯腰坐在床边,与他正对着面,谁也没说话,她想找点话题,沉默久了还有点拘谨起来,放不开手脚。
黄聿之倾靠过身体,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动作很轻,蒋逢玉不太确定那是否存在示弱的含义,她大可以这么解读,但黄聿之也可能只是以退为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常把这种公式化的套路用在她身上。
腺体炎症让身体感官都有些迟钝,黄聿之闭上了眼,沉沉叹出一口气。
他低低地开口,“你在想什么?”
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他一次又一次地拷问自己,拷问她,明明强制压下那些念头,但每到深夜,它们又将卷土重来。
说只有他、只要他的人是蒋逢玉,轻易地动摇、把他推开、让他受伤的人也是蒋逢玉。
其实他应该让她走,黄聿之这么想。
但生病的人是有特权的。
他在她那里也该要有特权的。
也许那个漫长而充满折磨和凌迟意味的梦让他不可避免地有些优柔寡断。
蒋逢玉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指沾上点滞涩的水汽,她碾开湿意,想了想,说:“我在想,你为什么总把自己弄生病。”
黄聿之笑了一声,他应该庆幸她无法在这个姿势下看见他的脸。
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而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他,也很难保证从头到脚都挑不出错。
他的嘴角扬起的弧度慢慢收平,黄聿之半睁着眼,她的手掌停在视线范围正中,和他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被面,左右不过几厘米的差距。
梦不该是这样的吧?
醒来以后该要逐渐消退的,到最后只能记住其中一两个关键意向才对,可是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地从头来过,像挥之不去的阴影一样裹住他?
那个梦光顾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就像是对糟糕透顶的现实生活的映射,她站在别人身旁,用专注而投入的眼神望向那人,而他站在遥远的另一边看着,心有不甘,期待她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转过脸,转过那双可恨的眼睛,也一样专注地看着他,大发慈悲地施舍给他一个笑,又或者再心善一些,走过来,一个拥抱,或者一次牵手也好。
但他什么都没做,她也没来过。
那是他会做的事,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高自尊,他不需要追求任何人,不会因为对某个人求而不得丧失理智,黄聿之这三个字被虔诚地捧着,他的生命里只要有夸赞和偏爱就够了。
一个根本不在乎他的人,值得他为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吗?
但归根究底,黄聿之很清楚,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感情不可控,所以才有一部分人将它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她打算走了,他才刚做好开始的准备。
半途而废或许是她的习惯,但绝不会是他的。
无论那梦是警示的预告还是别的什么,黄聿之都没打算让它成真。
“因为有人总让我伤心。”
黄聿之缓缓抬起头,眼睛的褶皱像一弯流动的小船,他扶住她的肩膀,蒋逢玉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关于他要做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