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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座位,路过了蒙蒂与卡罗尔的酒桌。两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见怪不怪地继续闷头喝酒。
“其实我没什么执着的,什么文明啊什么种族延续的大理想离我太远了。”卡罗尔已经醉了,什么话都往外蹦,“要是人类真一起完蛋,我不在乎,真的,死就死。”
蒙蒂:“……”
卡罗尔猛一敲桌子,砰得一声,周围的目光齐齐聚来。
他喝红了眼,也不在乎别的了:“可就怕我们死了,灯塔没了,地下城还灯火长明,那群忘恩负义的混蛋踩着我们的尸体长生不死!”
一瞬间,整个酒馆都变得安静无比,只剩下酒保手中杯子里的冰球转动着碰撞杯壁的声音。
“看什么?”卡罗尔彻底上头,曾经很少浮出水面的怨气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压不住,“我知道大家伙都这么想!”
他指着最近一位佣兵的鼻子:“难道你不这么想?”
对方沉默不语,他便又换了个人:“你?你不恨?”
“至于你,我记得你。”卡罗尔说,“你以前不是佣兵,是主城电车的一名司机,有次喝酒的时候你说过,你本来有机会去地下城,可被议员们那番宏大的讲话忽悠到热血翻涌,感觉人类沉甸甸的命运就压在了你的肩上,少你一个不可,这才留下去了战场——”
“可结果呢?”
“我们不过是利用完就被扔掉的残渣余孽!活着会浪费资源,死了一笔勾销。”
蒙蒂叹了口气:“往好了想,也许后人会悼念我们。”
“不不!就算不抹去这段历史,他们也一定会篡改真相。”卡罗尔捏着鼻子,弓着腰环顾四周,变声道,“他们会说,是我们这批人牺牲自我奔赴战场,最终用牺牲换来了文明永恒!然后全然不提他们抛却同胞忘恩负义的事实。”
“……”众人鸦雀无声。
“指望后人?”卡罗尔脸胀得通红,“你们还记得当初一起守城的队友吗?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眼、他们的脸,想得起哪怕一丝一毫吗!?”
快一百年了。
再浓厚的情谊,再深刻的画面都被时间冲淡了。
“那怎么会指望地下城那些混账记得我们呢?”卡罗尔摇摇晃晃地坐下,趴倒在桌上,嘀咕道,“我当初想用留下换我女人一个去地下城的机会,他们都不同意,只要孩子……小孩什么都不懂,长大就都忘了,不记仇……可要是把你男人、把你女人带走,他们可能就会闹、会怨,搞得地下城天翻地覆,所以干脆把底层的我们……全都放弃。”
这样就没人闹了。
另一位佣兵仰头吹了个瓶,酒水顺着青筋鼓动的脖子流进衣领:“其实老子知道,当年的战场根本用不到我们,有梅瑞斯他们足够了,其他人多一个少一个对战争结果根本没影响,赢就赢,输就是输。”
所谓的守城根本就是笑话,人活着,坍塌的城市可以重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蒙蒂苦笑了声:“地下城太小了,资源有限……容纳不了全部的人。”
总有人要成为被放弃的一方。
“厄、厄队……”
不知道是谁唤了声,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推杯换盏,继续没心没肺地大口饮酒。
游厄站定在门口,冷冷地环视一圈。
“下一层。”
“是!”
谁都不想触游厄的霉头,毕竟百年来好不容易睡了个人,结果还被偷了权限卡,这事怪丢人的。
当然,他们不知道,游厄没有丢人这个概念。
他只是快压不住内心幽暗的欲望了,根本无法容忍黎危脱离自己的视野哪怕一秒,到底为什么要和黎危演这么久呢?
也许他亲爱的指挥官早就看出来他不是所谓的“厄队”,就像当年一样,只是喜欢操控他、玩弄他。
何必大费周章,干脆让这座塔的灯火彻底湮灭,阴影遍布每一寸空气,把藏在某处的指挥官一点点地逼出来。
不,不对。
游厄歪头,眼底露出一抹人性化的困惑——
他怎么会突然感应不到黎危的存在呢?
他和黎危,明明不分你我,有如一体啊。
就如十几个小时前,明明无需睡觉的他竟然在灯塔睡得昏沉,就像愚蠢又脆弱的人类一样,甚至梦到了很多过去的画面。
游厄走到护栏边,向下俯瞰,即便每层回廊都有灯光照明,可还是能看见中间的一团黑影,深不见底。
看久了,会觉得黑影的轮廓正在扩散,像无数细密的黑虫,幽幽蠕动。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急速坠落。
“砰”得一声巨响,引来了无数人的惊呼与围观。
只见地下十层悬吊的平台上,一名男子将自己摔成了一滩烂泥,滚滚血液朝四周流去,汇成无数道蜿蜒的红河。
有人认了出来:“这不是客洛酒馆的常驻陪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