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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读书人作为表率,读了比旁人更多的圣贤书,就该以身作则。
如果做不到,那必须从重处罚。
这也是古代读书人对自己的要求之一。
责任和地位从来都是一体的。
李秀才享受高于别人一等的功名,就应该做到德行的表率。
这是君子读书要务之一。
就像是职业标准一样。
要是乡里人做了这等事,君子要规劝,却不能责备。
因为他们不通圣贤书,要教化乡人。
但你都有功名了,你还这么做,那就是知错犯错。
县学甲等堂廪生一开口,便把这件事的基调给定下了。
训导微微点头,罗博士接着道:“人之制性,当如堤防之治水,常恐怕其漏坏之易,若不顾其泛滥,一倾而不可复也。”
意思是,人要审视自己,跟修堤坝一样,要经常注意是否有缺漏。
如果一直不管,那河堤就会泛滥,人性也是如此,等发现的时候,什么事都晚了。
此话也出自《省心录》,罗博士学富五车,此时信手拈来。
纪元心里微微震惊,相比对李耀众的审判,他现在感觉自己入了一个高端局。
打眼一看,好像就他一个没有功名?
不说功名,大家的学问也是一等一的,特别是县学的人。
什么文章典故,用得得心应手。
佩服,太佩服了。
估计谁都没想到,纪元此刻想的竟然是这个。
正方说完,反方开口,聂家小吏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这不用说了,出自《左传》,意思是谁都会犯错,犯错能改就很好。
“李秀才不过一时糊涂,受了刁民的蒙骗,君子贵重,何必苛责。”
好吧,也不全是高端局。
两者读的都是同样的圣贤道理,一个是以圣贤道理以身作则,另一个是拿圣贤的话给自己辩解。
孰高孰低,开口便见分晓。
“临事让人一步,自有余地。”聂家小吏看向纪元,“纪元,你说是吗?”
纪元被点名,所有人看向他。
此话为当代大家高存之家训里的内容。
纪元在罗博士家中读过。
纪元接道:“临事让人一步,自有余地;后一句是,临财放宽一分,自有余味。”
“此次事端,也有李秀才贪婪爱财所致,古人说,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若李秀才真能效仿古人,也不会有这件事了。”
“该让的,让放宽钱财的,不应当是学生。”
纪元以学生自称,说明了他的身份,以及他肯定跟县学一起。
聂家小吏让纪元让人一步,留有余地。
纪元直接把《高家家训》后一句讲出,看到钱财不要贪婪,自然有他的道理。
以此点出李秀才今日被审判的原因。
什么嫉妒的,明面上肯定不能提,毕竟他只是学生,对方已经是秀才。
提起妒忌之类的,会被人拿到话柄。
不如只提李秀才如何爱财。
读书人爱财,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天齐国的读书人,多数还是以清廉自居的。
钱提多了,就俗了。
聂家小吏盯着纪元,他们看出县学的人不好惹,里面甚至还有三个举人坐镇。
教谕,殷博士,罗博士,都是举人。
所以故意把话抛给年纪最小的纪元,没想到他还没考秀才,涉猎的内容竟然那么多,连高家家训都能随口说出。
并且不留任何把柄。
想要回击也没法讲。
这怎么说啊。
说李秀才不爱财?
不是因为钱财诬陷的纪元,那就要扯到妒忌了。
他们提出李秀才妒忌纪元的才学,更让人笑掉大牙。
反方惊愕半天,才说了句:“巧言善辩,也是君子之行吗?”
反驳不出来,干脆说纪元巧言善辩,不是个君子。
这已经跑题并好笑了。
“哎,君子不畏虑,独畏谗夫之口。”教谕笑眯眯道,“你们说呢。”
这是东汉哲学家王充所著《论衡·言毒》里的话。
大意是,品行端正的人老虎都不怕,就怕搬弄是非的谗夫。
两方对垒,第一回合。
以正方县学占上风。
聂家小吏们见此,就知道跟这群县学书生逞口舌之快没有意义。
他们就连年纪最小的纪元,都能对答如流,他们这边的李耀众就跟死了一样,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聂县令看着,开口道:“李秀才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既然看法不同,不妨说说惩罚。”
“他是秀才,有功名在身,还是要优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