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且向长安度一春(9)
苏道长心虚得在一边直摸鼻子。
方才为了让兰雀对她少些埋怨,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虞逢林。她对兰雀道:“都是虞逢林叫我做的。你也知晓,我受了他阿母的恩惠来给他做医师,又拿他家的银子吃饭,如此,他叫我做什么,我都不敢不做的。”这是实在话。兰雀很是理解。
她自己也受虞国公夫人和虞逢林的恩惠,于是这般时候了,她还要为虞逢林着想。
她道:“你方才冻着了吧?我给你拿个手炉。”虞逢林就看着她笑起来。他接过手炉,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摸了好一会儿,而后突然道:“阿雀,你以后莫欠别人恩惠了吧?”不然就是被卖了,也要帮着数钱的。
兰雀听懂了这话,不高兴道:“我告诉过你了,我心里明镜一般。”不然为什么兰寿在富贵侯府对她笑的时候她会毛骨悚然,但虞逢林笑的时候她就不会竖毛呢?
这都是有缘由的。因为她分得清好坏。她又不是傻子。兰雀不由得又瞪他一眼,“快说吧!”
旁边的兰寿一见这架势,便犹豫着要跟管家出去。他总觉得接下来的话他不能听。他们地位低嘛。
果然,苏道长见虞逢林开始剥栗子了,便走过去拉着兰寿和管家出去,笑眯眯道:“人家小夫妻私下里说话,咱们还是出去吧?”兰寿谄媚弯腰,“正是这个道理,正是这个道理。”倒是兰雀听得脸一红。
等人一走,门一关,她低头嘀咕了一句,“师父说话真是没边没沿……”她还替苏道长向虞逢林道歉,“你别介意,我师父人很好,就是嘴巴坏。”虞逢林点头笑道:“我明白。”
兰雀就怕他气师父乱说。见他似乎真的不介意,便舒了一口气。但这般一来,她方才的脾气彻底没了,好声好气问,“你开始说吧?”虞逢林已经剥好一个栗子塞到她嘴巴里了,但还是没有开口。倒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在斟酌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他到底不敢将镇北军之死是新帝和李成英背后谋划的事情告诉她,否则可能为她招来杀机。他想来想去,道:“我上回跟你说过李成英,你还记得吗?兰雀嚼着栗子点头,“记得,他是个好官。”虞逢林笑笑,手一用力,栗子又被剥开一个:“李成英是文官,我阿父是武官。历来文官武官,总有些不对付,两人私下里…其实是有仇的。”兰雀未曾读过正经的史记,也不懂这些,但是她懂得站队。她道:“那他就是坏官了吧?”
虞逢林却沉默起来。
这是他出洛阳最大的缘由。即便从洛阳走到了长安城里,见了一路的民生,他也依旧迷茫。
虞逢林推开窗,朝着兰雀招手,“你来瞧一一底下是不是多了许多读书人?"兰雀走过去,趴在窗户上看了眼,“嗯,多了好几个呢。”昨日还没有这么多。
他们大多穿得不好,但脸上很是欢喜,神采奕奕,似乎是去赶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虞逢林轻声道:“让这些读书人进洛阳,去天下……这就是李成英和我阿父要做的事情。他们在做一件很大的事情,在改变很多人的人生。”但在这般盛大的宴席之外,是否因为皇权死过人,是否有过不公允,其实并未有多少人在意。
李成英心里应该也是看不起他的吧?
虞逢林从洛阳出来,走到潼关的时候才有些明白。也许在李成英的眼里,他和镇北军就如同沙尘一般,扬洒在云州,还是扬洒在姑苏,都是一般的。只是他把此事看得很重。
兰雀却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懵懵懂懂看了会去洛阳赶考的学子,再扭过头看他,“所以你阿父和李成英都是好人么?”虞逢林笑起来,“看对谁吧?你应该也听说了,我阿父屠杀世家子,如今鲜血已经染红了洛阳城。”
兰雀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懂了,她脑子里面扭成了麻花:“所以他们不好不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