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且向长安度一春（13）
未免夜长梦多，虞逢林先让人送了甘妈妈和淑妃离开，但他自己还要等虞国公夫人的来信，所以掐指算算时间,差不多要在长安城过完年才能走。他斟酌再三，跟兰雀道：“我暂时走不了，等雪停了，要不要请苏道长先送你去蜀州？”
他是知晓这一路上不会很太平，许要生出众多事端，可还是没想到刚至长安城就出了废帝一事，这下子，恐要耽搁些时日了。他和阿母是想用兰雀来掩饰行踪，可是能算计着一起同行，却不可拖着她不能前行。
兰雀闻言，罕见的犹豫起来。
她从送走了甘妈妈之后就一直怏怏不乐。这几日跟着苏道长出去算命才高兴了些。
骤然听见此话，她呆呆一瞬，而后低着头思量，好一会儿才端着脸道：“我之前急着回蜀州，是想让虞春莹将军了无遗憾，然后投胎转世，长命百岁一一我现在也确实依旧要回蜀州去看看阿娘和姐姐……我想着，至少要给她们立一座坟吧？要是她们愿意，我以后也想跟她们合葬…“可是…
可是现在，她也不是那么急着回去了。
她盘腿坐在虞逢林的身边，抬起头看着他道：“我最近，真是长大好多啊，我想通了一个道理。”
虞逢林听见她说自己长大的话一下子笑了起来。但他向来认真听她说话，不愿意她觉得自己敷衍,便忍笑低头看她，“什么道理？”兰雀：“那天，我去救甘妈妈，我想起了……想起了我为什么会忘记从前，想起了两个…姐姐。”
虽然无亲无故，但确实是救了她命的姐姐。她们马上就要到洛阳了，其实是想要看看洛阳城的。可她们终究没有看见。“她们没看见的，只有洛阳城吗？我阿娘和阿姐想看看洛阳城吗？”兰雀说到这里，顿了顿，再次张口却开始结舌一-她见识有限，还是不能很明白地告诉虞逢林她想要去做的事情。
虞逢林也不催她，只是眼神越发柔和。他还从桌子上拿了个橘子剥，剥完了，一股一股分开塞进她的嘴里。
兰雀习惯性张开嘴巴吃，吃完了才重新开始想。她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可见要说完这个道理，要她绞尽脑汁。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橘子皮堆满了桌子，她这才搓着手不自信道：“我想，我想……我想她们用我的眼睛，去看看洛阳，看看堪舆图上画的那些山啊，水啊……”
虞逢林剥橘子的手一顿，目光诧异，“你是想要带她们去看看沿途的山川河流么？″
兰雀顿时高兴起来，“是，是带她们去。是这个意思！”她突然通畅起来，眼角弯弯：“我记起往事之后，本想着给她们两立个碑，可我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们。不知道名，不知道姓，烧纸钱都怕烧给了孤魂野鬼。”
那该怎么报答她们呢？
兰雀想起了一路上两姐妹的话。她们说……“城池虽毁，可山川依旧。"兰雀眼睛亮亮的，“大一点的姐姐说话尤其深奥，我听不懂，只记下了几句一-什么葬神仙，什么更鼓声，哎，我没记下。虞逢林稍一思索，答道：“几回天上葬神仙，漏声相将无断绝？”兰雀眼睛发光，“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她羡慕道："虞三将军，果然你是读了书的。”她羡慕完，继续感慨道：“山川依旧，千年不改。那人呢？人只能活百年，也太短暂了。”
“可我想到她说，天上的神仙都葬了几个，那该超过千年了吧？几千年前过去，神仙死了，可人间的更鼓声不断，是比神仙更加长寿的……”兰雀越说越兴奋，“我阿娘，阿姐，那两个姐姐，以及我从蜀州到洛阳碰见的那么多如同蝼蚁一般的百姓……她们的生命何其短暂，何其卑微。”怎么让她们的生命如同更鼓声延续下去呢？又如何去延续呢？
她暂时也弄不清。
但她想着，该让她们的生命在她这里延续。她活一百年，她们就活一百年。
“就当她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