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二十八章(一更)
冷月如霜,棠梨成雪,清宣殿内铺了一地银白。虞止无力地伏在月色之中,断裂的喉骨发出风箱般的喘息,双耳嗡鸣,他几乎以为自己下了地狱。
可再次醒来,除却梁上白绫随风飘荡,宛若吊死的冤魂,清宣殿的夜色还是冷得令人发颤。
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他连想死都死不成。
阎罗殿都不愿意收留他这缕游魂。
虞止的眼瞳盛着两汪将熄的火,最后由眼眶滚下的泪彻底浇灭。他怔怔地蜷缩在暗影之中,捂住自己残留着疼痛的腹部,好像自己的孩子也未曾死去。
想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璇玑阁那个刚出生的婴孩,是在姜嫄的期待中降生,注定会被许多人疼爱着。
可他亲手杀死的孩子了……
在地下一定孤单,无人相伴。
虞止在凄冷的夜中坐了许久许久,久到眼泪都已经流干。他从未后悔杀死自己的孩子。
在他这里,,姜嫄远比腹中骨肉重要……
只要姜嫄不丢弃他,他会一直陪在姜嫄身边。可今天璇玑阁的那个婴儿……
若是他的孩子能活着,眉眼一定更像姜嫄。虞止蓦然紧闭上眼,眼前浮现太医剜出那块模糊的血肉。那么一点点的孩子。
一定连去奈何桥的路都找不到。
他不该继续自私下去,而是下去陪他的孩儿。可他的孩子,不接受他的赎罪。
姜若初作为姜嫄登基后,宫里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满月酒办得极为隆重。烟火在夜幕中绽开时,像是散落了漫天星星,在暗室里也能清晰得听见。姜嫄在窗边看了许久烟火,转过身看向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的陆昭。自从上次那场激烈的情/事,陆昭就变得阴郁沉默,心事重重。朦脓的月光在他眉骨投下暗色阴影,让他看起来俊美异常。可姜嫄却仍旧不免惋惜,陆昭现下的状态完全不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她总归是喜欢意气风发,一身硬骨的,而非现如今死气沉沉的陆昭。“初初的满月酒,阿昭应该高兴不是吗?”姜嫄从腰间悬挂的荷包里掏出把钥匙,蹲下身子替陆昭将脚踝的玄铁锁解开。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陆昭望着她颈间淡青色的血管,不禁冷声问她。“那你就将我杀了好啦。”
姜嫄闻言反倒仰起头,故意将她的脖颈的咬痕暴露在他面前,眉眼弯弯地看他。
今日她心情不错,鬓边簪了朵牡丹,穿着藕粉襦裙,人却比花娇。分明是个吃人的女鬼,偏生笑得像个天真的稚童。陆昭心底堵了堵,拿她最是没办法,侧过头不想理她。他手腕上的铁链也被她解开,她却已如藤蔓攀上了他的肩头。陆昭下意识揽住她的腰身,“多大人了,没骨头似的,当心摔折腿。”话音未落,他自己先怔住,过往他最常说的话就是迟早杀了她。可现在他手脚再也不受束缚,随时可以杀了她,却在担心她会受伤。姜嫄揽着陆昭的脖颈,盯着她豢养的小狗,凑近在他唇瓣落了一吻,“阿昭,你对我最好了。”
陆昭依旧冷着脸,显然还为上次的事生气,并不打算理她。上次他失血过多,昏迷了四五天,自那以后也再也没有见到他的女儿。姜嫄也不是很在乎他理不理她,就像没有谁会在乎自己的玩具会有所回应。“阿昭,我带你去见女儿。”
她牵着陆昭的手,拽着他,走过重重长廊,带着他走出了困了他近一年的暗牢。
刚踏出门口时,陆昭甚至有些许犹豫,还是姜嫄硬生生拽着他踏出了璇玑阁。
因着是春天,宴饮设在了御花园之中,棠梨香扑面而来。姜嫄拽着陆昭熟门熟路地穿过重重小径,最后来到了一处假山后,正好可以将筵席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筵席正酣,觥筹交错。
“你先给初初选个养父。"姜嫄轻笑着说道。陆昭瞥向身边脸颊绯红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