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畸形的不会变色的变色龙落下了眼泪,这是我最后的情感了。
书在我的身后扇动着翅膀,缓慢地合上了,告诉我带给别人幸福,实际上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到处都是喧嚣的书页,我在这些书页里看到了看到我电影而死去的人的名字,它们构成了告知我“幸福”的书。
关押所的大门被彻底打开,其实那本书实际上是来自于虚拟投影,特定的频率也是由一种幻象装置而设定的,本质上,我仍旧是一位人类。
我想要对这种欺骗落下眼泪,但我确实没有任何对此的想法,只是抱着怀里的变色龙,生出了思念家乡的念头——尽管电影星球并不存在。
政府的人告诉我,这些天我被关押的日子、和科学家交谈的日子,再到和一本从意识里荒诞的书袒露真心的日子都被摄像头记录了下来,它们被剪辑、后期配乐为一部独立的电影,也就是从我拍摄电影、电影上映、再到被关押、被电影星球的书找到的历程。
他们甚至再次使用了那部《敲碎我的悲感》,作为电影中我拍摄的电影。用作实验的研究,探索不同题材的是否还会拥有不同的效用。
很快这些实验的结果就出来了,研究所的人几乎换了一批——之前研究影片的人已经怀揣着幸福感死亡了。
他们彻底不打算再研究它、哪怕只是看一小个片段,也会潸然落泪,研究所到处都是互相拥抱的人,他们谅解着、祈祷着、自我剖析,最后归为平静。
我被勒令进行下一部电影的拍摄,这次政府请来了最严肃的导演、最顶尖的行业专家,他们都是自愿参与这个项目的,如果能够拍摄“让全人类幸福的电影”,那么就算是死亡也是一种无上的褒奖。
这次的拍摄是一部面向全社会的纪录片,展示了“无论做什么都是天才”的悲剧少女一生——之前我参与“拍摄”的基本都是团圆或者半留白式的结局。
我回归了日常的生活,除了身边有一群跟拍的人以外基本跟出车祸以前没有差别。
他们的任务也仅仅是记录我的生活而已。
电影最后上映的地点不是在电影院,而是在战争的前线,人类这个时候已经爆发了大规模的世界战争,被卷入战争的政府不知用什么方法、向敌军播放了这部影片。
战士们不约而同地停火,最终一同安宁地坐在战场上观看着这部影片,四处都是安静的,没有炮弹爆炸的噪声,除了影片上我坐在桥边吃一个冰棒的身影,只剩下逐渐下落的夕阳。
大家把枪放在地上,互相亲吻对方的脸颊,说了一会儿话,又把枪捡起来,一同扣下扳机。
影片的最后是我为了抄近道,从一道狭窄的小溪跃身跨过,严肃的导演们配了一段非常悠和的音乐。
我这才想起来,我也才十六岁而已,年初的时候拍摄的处女作也只是为了出道当偶像的简历添光,不过这又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呢?
我已经是联合国认定的人类公敌,人们不约而同地恐惧我、厌恶我,因为我确实是带来死亡的象征,但又有一部分在战争中感到疲倦、或者单纯只是渴望幸福的人想要亲近我,他们想要看到我的电影,只是为了体验一下真正的幸福的感受。
人们病毒式地互相传播着这些影像,吵架后作为礼物赠予,伤心时作为难过的解药,疲倦时和爱人一起肩靠着肩观看。
其实人和人的理解,最后也就是这样的。
从那以后大概过了一个月,我上街去买菜的时候,只看到科学家坐在店铺旁边,告诉我人类已经灭绝了。
我说不是还有你和我呢吗?科学家点了点旁边的电视机,全人类能够发声的频道、能够展现出画面的地方都在播放我的电影——它让人类获得了真正的幸福。
我有些难过,很快我也会在无人的街道上流浪、死去,最后世界只会剩下我的电影和一个空寂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