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道:“但顾惜朝现在……三月前,大汇吞并小北宋之时,顾惜朝就被汇帝任命为大汇左相!”
花满楼道:“这可真是……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
一边的秦叠明立即笑脸推荐道:“花公子,陆大侠,我这里有顾惜朝顾相的情报,两位可要买来一解心头疑惑?”
看一眼那个价格,陆小凤假笑道:“不了不了,谢谢秦掌柜。”
秦叠明遗憾地叹了口气。
花满楼把银票放在桌上:“秦掌柜,把衣公子在小北宋篇章里有关顾惜朝这一小节的完整情报,先拿来给我们看看吧。”
秦叠明放下手中的目录本,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带着个密封的纸袋子回来了。
茶香袅袅,室内略显闷湿。
陆小凤和花满楼在那头拆开纸袋。
这头,秦叠明踱步到紧闭的窗边,不紧不慢地开窗,耳边传来陆小凤念字的声音:“汴梁,二月二,龙抬头……”
飞衣楼棕红纹路的木窗向外推开去,窗户上线条圆润典雅的貔貅纹样渐渐虚化,凝实成一头怒目圆睁的青绿狴犴,江南烟雨的朦胧美景融化成幽深黑暗的长长甬道,沉重巨大的青铜监狱大门向两边打开。
“哒。哒。哒。”
脚步声停。
顾惜朝在铁栅栏前站定。
铁栅栏之中,监牢内部。
这里本该阴暗,潮湿,鼠蚁遍地,腐臭横生。
现在却灯光明耀,暖意盎然。
地面铺了极厚的毯子,墙角依次排着一只洗干净的恭桶、一株常青树盆景、一只火炭盆、一个洗脸架子。
靠墙一张红木床,床上铺了三层棉芯褥子,两层鹅绒褥子,一整张雪白的兔毛厚毯。床边停着张边角圆钝的木头轮椅,轮椅旁是张小桌子,桌上的粥被人用到一半。床头柜上摆着应季的新鲜水果,糕点若干,染血的帕子堆积着,红泥小炉子上陶壶沸腾,散出满牢房的苦药味。
铁栅栏内外,形成两个世界。
顾惜朝站在阴湿黑暗的走廊外,摇头叹道:“你这个阶下囚,竟过得比我这个大汇左相,还要好一百倍!”
床上单薄的人形动了动,坐将起来。
他起得很费力。
手肘向后抵在床上,另一只手拉住床沿,腰部发力,一点点地把躯干挪起来。
——左边大腿以下,裤腿骤然塌了下去,空荡荡一片。
他的左腿已然截肢!
他边挪,手上、脚上和脖子上铁黑的粗锁链就跟着摆动起来,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然后是咳嗽。
他猛烈地、骤然地,从破碎空荡的胸腔里,爆发出一连串撕泄生命力的咳嗽!
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咳嗽。
仿佛他整个人都要碎开在这咳嗽里的咳嗽!
可他终究没有碎。
他也终究一直在咳。
他边咳,边抓住床头的帕子,捂住了嘴。
血色从嘴角溢出来,脸色愈加虚白、憔悴。
如一道脆弱的、即将破碎在烛光里的影子!
这等狼狈已极的境地,唯有他的眼睛——
两点寒焰,夜空中烧不尽的烈!
一个痨病鬼,一个残废,一个阶下囚。
一把刀,一个人,一条决傲的灵魂!
黄昏细雨红袖刀。
金风细雨楼——苏梦枕!
顾惜朝耐心地等他咳完。
苏梦枕也终于不再咳。
“顾相光临寒舍,有什么指教?”苏梦枕喑哑道。
顾惜朝道:“苏公子,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
苏梦枕答道:“一座监牢。”
顾惜朝道:“是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不答。
顾惜朝又道:“是天泉山上的玉峰塔,玉峰塔下的天泉池,天泉池中的镇海塔,建在镇海塔边上的金风细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