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气息隔离在外,血咒感应不到谢忱的存在,终于暂时消停,悻悻地缩了回去。
“哥哥”,她转头看着他,悚然道,“明灵以前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怎么会……”
谢忱听着那样激烈的痛骂与诅咒,神色居然很平静。
依旧是寒鸦影里,烟水横波,一点皎然出尘的从容模样,也是所有人最熟悉的,谢司徒谈笑杀人的样子。
谢兰亭看着,却心中一恸。
“他因我而投笔从戎,最后却被我逼上了绝路”,他淡淡道,“难免心中有怨。”
“这事又不能怪你,是他自己不肯好好活,偏要找死的”,谢兰亭咬牙切齿道,“他凭什么给你下血咒!”
幸好,明灵死前已是强弩之末,留下的血咒也就是放两句狠话,完全造成不了实际伤害。
但饶是如此,也够糟心了。
她正想着要怎么哄一下哥哥,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去,明灵的墓边摆着零星几只酒杯,雅致地落满了红梅,逐水飘零,如同对饮的模样。
那盏中生出了淡淡的尘灰痕,已经被搁置了一段时间。
“哥哥”,她看了又看,不可思议道,“你别告诉我,他这样对你,你还过来找他对饮?”
谢忱摇摇头:“当然不。”
“那是什么?”
“从前,每当遇到什么事的时候,我经常来这里坐一坐,自斟自饮。”
谢兰亭听得都窒息了:“在明灵的痛骂声中饮酒?哥哥你真是……好独特的喜好。”
难怪这个血咒的力量这么弱小,感情是因为经常被拉出来溜一圈,快消耗干净了。
她再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有时候,她的哥哥,真的很不当人。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我不能去见谢家其他人,因为我问心有愧”,谢忱淡淡地说,“唯有明灵,在他死时,我就和他恩怨两清了。坐在这里,听着那些骂声,和吹过碑苔、又从指隙遗落的风声,能帮我想明白很多事情。”
他看着她,眼睛里好像也在下一场大雪:“关于无法企及的过去,和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谢兰亭难过极了,下意识将他抱进了怀里。
哥哥怎么会这么单薄纤瘦。
她收紧了手臂,紧了又紧,还是觉得他好像一捧伶仃的雾气,稍不注意就散了。
谢忱摸索着找到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声音自然地低柔起来:“后来,我便不来了。”
谢兰亭这才有点高兴:“好啊,为什么不来了?”
“因为我站在生命的河岸上,本不该为了一片逝去的东流水而伤悲”,他轻轻地笑着说,“华筵易散,斯年难永,在最绚烂的时候戛然而止,生命本来就是这样无常的。”
他向空中伸出了手,让冷风穿过素白的指间:“终有一日,我也会化为尘土,归于这片天地中去。”
谢兰亭震惊地睁大了眼。
谢忱在她面前,从来就不作什么掩饰,他的冷血,他的萧索,他对于一切生命的漠然,她都看得历历分明。
她当然也完全可以理解。
因为他失去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苦。
一个人倘若像他这样历经了世间万劫,还不曾倒下,犹能负手立在群山之巅,思乾坤,观天下,已可以称得上一声“英雄”了。
唯独此刻,她看着哥哥,看着阳光倾洒而下,将他苍白清俊的侧颜照得一片透明,透明到近乎于虚幻。
好像生与死的界限,都在这方墓园里,被缓慢地消逝了。
人世间的种种美好与炫丽,也都像是阳光下的冰雪,终将融化殆尽。
她忽然生气起来,大声道:“不可以!我不同意这样的事!”
谢兰亭抓着他执伞的手,把纸伞向他那儿倾斜了一点,遮得很低,正好方便偷一个吻。
“不可以”,她一边咬着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