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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同一张巨网遮罩万物,只有远山点点绿光在疾速移动,经历过半年的流浪,元凝早不像当初那样稚嫩,将那飘闪的绿光当作照夜清,那幽而绿的影子,其实是狼群在移动。
黑影里的两人一动不敢动,元凝一身粗布麻衣破破烂烂,脚上着一双破旧芒屣,乞丐一样。
“阿姊,宗儿害怕……”元安宗隐匿在阿姊身后瑟瑟发抖,他今年才十三,担惊受怕了几个月,胆量比赤菽还小。
狼群离这里毕竟还有些远,倒是那些欺负他们姐弟的流民在浮屠祠外喧嚷吵闹,仿佛一眨眼就会追来。
“别怕,跟在我身后,咱们从这条小径逃出去!”元凝拉起阿奴就跑,脚下泥土和干柴硌得那双脚生疼,她也顾不得。
刚跑出一段,从左边岔口蹿出五六个恶汉,为首的男人恶狠狠地凝视着元凝,铁棍一下一下击打着地面,粗声粗气地嚷嚷,“臭要饭的往哪跑!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还!你阿弟没跟你说吗,老子们要花钱买你阿弟,你们却非要跑!放下你身后的小白脸,否则……老子划花你的脸!把你煮了炖肉吃!”
如今南风馆盛行,这些细皮嫩肉的小郎君,能卖出绝好的价,元凝后悔不迭,这一路逃亡,她自己饿得骨瘦如柴,不成人样,却将阿奴养得白白嫩嫩。
谁知竟会遇到人贩子,也是,这乱世,人贩子比正常人都多。
“不行,我可以,我阿弟不行!”元凝粗哑着嗓子吼,她将阿奴紧紧护在身后,眼珠子四处逡巡,只要有一点点生机,她都不愿意阿奴有事。
东南方向远处有火光星星点点,那里应是一座坞堡,塔顶高悬,在乌黑夜色中静静矗立。
“哈哈哈,你都快成肉干儿了,谁要你啊!太臭了你!”那几个大汉哄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东倒西歪。
元凝将阿奴抱住,紧紧捂住腰间那把细剑,这还是当初宇文暻送她的生辰礼。
“阿奴,你往右边坞堡跑,不要往回看!”她嘴皮贴在弟弟耳边,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坞堡方向,声如蚊蚋。
阿奴听见了,他嘴角蠕动,惧怕地扫量了眼凶神恶煞的众人。
阿姊有武功,这一路都是她护着他,她武功高强,定能全身而退。
元凝很快放开元安宗,元安宗撒开了腿往另一个岔道口跑去,那几个恶汉一见小白脸要跑,不禁面露狰狞,“臭叫花子!别叫他跑了!”
他们五人只有为首两个恶汉身上有铁棍,他俩抡起铁棍就要往她身上伺候,元凝一个闪身,堪堪躲过为首恶汉的攻击。
两外三个右转去追安宗。
阿奴虽从小锦衣玉食,身形却不胖,这些日子他们日夜兼程,他越长越高,也越来越俊美,即使刻意抹了黑灰,还是引来许多不怀好意之人。
阿奴在这两三个月也练出了些体力,且他夜视能力极强,只要她能替他挡住这两个恶汉一刻钟,阿奴定能逃走!
元凝咬牙,她身上还发着高热,饿得也没甚体力,但那些招式她还烂熟于心。
细剑只有三寸,藏于元凝宽大伶仃的腰间,她旋身抽出细剑,往那屈身向前的恶汉身前乱刺,恶汉不妨她手上有武器,狠狠挨了一剑。
夜里看不清,只能瞎刺,恶汉眼睛也同样看不清,胡乱挥舞着手中铁棍。
“这臭叫花子,”为首恶汉挨了一剑,更显得凶神恶煞,“夺了她手上的剑,老子要剥了她的皮!”
元凝轻巧躲开扑来的壮汉,趁着月光照出的灰芒往前跑去,前一日刚下过雨,路上漫着亮晶晶的水坑。
背月而行,亮的是土,暗的是水,这是宇文暻教过她的。
她身轻如燕,轻易躲过那些水坑,甚至还将他们往水坑多的地方引,只闻身后几个壮汉深一脚浅一脚,噗嗤噗嗤的脚步声,嘴里恶毒的咒骂着什么。
元凝冷笑,利落地闪躲进一截土墙,趁着土墙的掩护,凝神屏息,等那两个淌水大汉过来。
月色一片肃杀,小矮墙有一丈宽,将她细小的身影包裹进来,她与阴影融为一体。
“方才还看到她从这闪过呢,怎么一下子没人影了?”其中一壮汉摸头不解。
另一大汉虚空一指,“嘘”了一声。
元凝听到他们踩了泥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连忙默默攥紧手中细剑,她努力瞪大双眼,双瞳盈亮有光,她要看清前面那人的心脏在何处,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一定不能发抖!
为首壮汉绕过矮墙一阵抬棍乱捅,眼看就要到元凝藏身之处,她闪身避开,那壮汉看到身影闪动,狞笑一声持棍前冲。
元凝一个流星赶月,从侧旁腾跃而出,对着壮汉心脏就是一个刺花,那壮汉本就受过她一刺,这一下正中左胸,壮汉短促“啊——”了一声,直直倒了下去。
另一个壮汉一看兄长倒地,顿时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元凝避闪不及,着实捱了一铁棍,她原本就发着烧,着这一棍竟是起不来身。
“臭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