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自己真正家人在孩子丢失后的悲惨遭遇,宁书艺和霍岩都以为常君超会有比较强烈的情绪波动。
然而,他却只是如一潭死水一般,连之前说起对邓庆蓉的恨意时的那一点情绪起伏都不见了。
“我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原本我以为自己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欢迎和接纳的失败者,结果竟然不是这样的。”
他用平坦到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的语气,木然地说:“我的家里人为了找我,拼尽全力,只可惜,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再对我有什么期待了。
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甚至觉得如果还让邓庆蓉活着,不光她会去继续祸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让人家变得和我一样悲惨,让她这么活着,也对不起我死去的家人。”
“如果没有那个小偷闯进去,原本你打算怎么办?”霍岩问。
常君超摇摇头:“没想那么多,原本我脑子里想的就是邓庆蓉必须死,至于她死了以后我能去哪里,怎么生活,完全没有想过,只是觉得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比原来更差。
我本来想把她封在水泥里头,然后我就远远地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小地方,拿那五十万不管是租个房子,还是买个房子,一个人生活。
但是我又想到我没有假身份,平时老老实实的工作,根本不认识那种能给我弄个假身份的人,那种情节我都只在电视里看到过。
所以我也是很迷茫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去哪里,能怎么过生活。
在把邓庆蓉,还有那个倒霉撞进来的小偷杀了之后,我一个人在屋子里足足关了四五天。
那几天灯我也不敢开,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就怕让邻居发现家里有人,我一个人一宿一宿睡不着觉,有时候睡着了,顶多十分二十分就会惊醒,满脑子想的都是,我能去哪里。
我不敢往远走,怕被人发现。
躲起来呢,我又不知道这么一直躲下去的意义是什么,我要躲到什么时候,我以后还有什么奔头……”
他有些疲惫又沮丧地垂下头,缓缓吐了一口气:“我整个人都拧巴了。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又不甘心就那么死了。
一方面觉得杀人偿命我豁出去了,另一方面又觉得,邓庆蓉毁了我一辈子,我的家里人都是因为她死的,她死在我手上也是死有余辜,我凭什么要给她偿命……”
他又一次停下了讲述,深吸一口气:“所以现在这样倒也挺好,我自己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样才好,已经没有了方向,你们把我抓到了,替我做了选择。
甭管怎么说,我也算是死之前解开了自己的一个心结,知道我的家里若不是因为嫌弃我才把我给遗弃了,他们在乎我,为了找我付出了那么多!
而且我也替他们报了仇,邓庆蓉害我家里人,害我一辈子,我还伺候了她小半辈子……
她死在我手上也不亏了。”
对于自己所犯罪行,常君超可以说是毫无保留,和盘托出,认罪态度非常好,让对他的审讯工作进行得也异常顺利。
总算处理完这些,宁书艺和霍岩走出了审讯室,回去办公室继续处理后续的文书工作,一忙就忙到了晚上。
宁书艺的心情很复杂,虽说杀人害命,又用水泥把人给封在浴池里头,算得上是手段残忍了,但是考虑到常君超的那些个人经历,又让人心里头忍不住感到有些唏嘘。
霍岩那边也是一样,他的情绪也显得十分低迷,一个人默默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连宁书艺和他说话,他都只是用“嗯”或者“好”这种单字来回应。
宁书艺也感受到了他的异样,忍不住在工作的间隙里多留意了他几眼。
等两个人终于把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宁书艺坐在桌旁,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一种既轻松又沉重的矛盾感。
一个看起来性质很恶劣,并且线索也不多的恶性杀人案件能够在短短几日之内告破,这个速度绝对是能被队里头表扬的程度。
一桩案子水落石出,也总会让人松一口气。
但是常君超所经历的这一切,还有他一步一步走上了这条死胡同的过程,又都让人忍不住感到心里面堵得慌。
正在她一个人出神的时候,一旁的霍岩突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往外走。
宁书艺之前就已经留意到了他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情绪低沉得厉害,考虑到之前董大队给自己的那些叮嘱,她便默默关注着这一切。
现在看到霍岩一言不发往外走,她赶忙起身追了出去。
“你要去哪儿?”她快步追上霍岩,关切地问。
霍岩最初并没有回应,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闷头往外走,到了楼下,发现宁书艺还跟在自己身后,微微有一些错愕:“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这么一言不发闷头就走,我总得知道你是要干什么去吧?”宁书艺回答说。
“找个地方跑步。”霍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