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玉江这会儿已经在雪地里被冻了一个透心凉,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跟着霍岩和宁书艺下楼到了车里面,吹了一会儿暖风才稍微缓解一些。
尽管如此,他依旧脸色发青,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今天承受了过多的打击。
“去哪里?”霍岩问他,“在外面找个地方,还是回你家里去?”
翟玉江有些犹豫,纠结了一番才终于拿定了主意:“不回家了吧,家里还有个家政阿姨。
虽然她在我家也三四年了,但归根结底是个外人,我不想以后我家的这些事情,都成了她跟下一任雇主,或者别的家政之间的谈资。”
霍岩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又看了看宁书艺。
他虽然也算是在W市长大的,但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远郊的福利院,就是住校。
以他过去的生活条件来说,实在是没有那个闲钱和闲暇时间跑到市区来乱转,再后来就离开了W市,所以基本上就和外地人没有太大的分别。
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们在暖和的室内还方便说说话的场所,让他找还真找不到。
宁书艺也不是一个没事喜欢出去玩的人,她原本最大的爱好就是工作之余的闲暇时光在家里看看书,静静呆着。
不过她很快就有了主意。
“咱们找个生意好的KTV吧!”她对霍岩说,“那地方隔音做得好,周围别的房间唱起歌来,就更没人听得清咱们在的隔间里谈论点什么了。”
说着,她看一眼后座上的翟玉江:“你到那边要是心里不痛快,想哭,就放开了哭,音乐一放,谁也听不到,不用担心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翟玉江几乎是立刻就点头表示了赞成。
宁书艺搜了一下附近的KTV,找了一家规模看起来比较大的,到了那边果然门口停车场一位难求,生意很好。
三个人开了一个包房,霍岩看翟玉江一副还没有缓过来的模样,又要了一壶热茶。
茶端上来,服务生推出去,翟玉江一杯有些发烫的热茶灌下肚,方才在外面或许是被冻住了的眼泪,这会儿也都融化了,夺眶而出。
宁书艺默默地选了一首节奏强劲的歌曲播了起来,翟玉江的声音被歌声盖住,这让他也放松了许多,先是呜咽,到后来几乎是嚎啕大哭。
宁书艺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她和霍岩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只能在一旁耐心等着。
哭了一会儿,翟玉江的情绪终于重新稳定下来,他就好像是刚刚出水的鱼,又像是跑完了一个马拉松,精疲力尽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张着嘴喘着气。
“谢谢你们。”缓了一会儿,他开口哑着嗓子对两个人说,“我今天一整天,打从知道丽丽出事之后,胸口就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样,气也喘不上来,整个人都是懵的,感觉所有的情绪都被人割断电缆了一样,笑不出来,哭不出来,生气了火也发不出来。
回到家,我越想就越觉得我活得不明不白,失败得一塌糊涂,那时候脑子里就只有‘死’这一个念头……”
“那你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自杀,非要跑到案发现场楼顶上?”宁书艺知道这么问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这也的确是眼下她心中最大的疑惑。
“因为我不甘心,我有那么多想不通的事情,我想如果死了就能再见到她,就跟她好好问个明白。”翟玉江抹了一把脸,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们那个家,对她来说就是旅馆,酒店,从来都不是她最常呆着,或者喜欢呆着的地方。
活着的时候她都不爱回我们的家,死了以后难道我还能指望她变了鬼以后突然就对我们的家眷恋起来,舍不得离开了么?!”
宁书艺和霍岩对视一眼,翟玉江经过一番情绪崩溃,之前的隐忍和沉默终于被冲破,这一番自嘲也已经隐隐透露出了他与洪新丽之间存在的某些问题。
“我们听报案人说,洪新丽因为工作的缘故,每天往返家里面会太累,所以才会偶尔住在案发现场那套小房子里?”宁书艺问。
翟玉江点了点头:“那套房子是她婚前买的,跟我结婚以后本来说好了是把那个房子出租,她住到我们自己家里来,但是后来她又不同意了,说要留着偶尔休息用。
我当时觉得家里也不差那点房租钱开销,也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我不明白,明明我们的房子是依着她的意思,登记结婚之后才买的,房子的地点是她选的,装修风格也是她自己拍板的,可是搬进去之后,她又说离工作单位太远,不方便。
她动不动就在婚前的小房子里自己住,我觉得不是个办法,毕竟她的工作时间和我岔开了,本身就影响我们夫妻相处,更何况孩子这么小,也需要妈妈抽空陪一陪。
所以我提出来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卖掉,在她单位近一些的地方再另外买一套面积差不多的,她又不同意……”
翟玉江把手指差劲自己的头发里,抓着自己的头皮,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挣扎,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