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中原汉人打交道多年,符彦通也从中学了不少传统文化,比如“中山靖王刘胜之后”。
符彦通熬夜翻查历史书,终于发明了自己的家谱,据他自己说,他是苻宏之后。苻宏是前秦太子,前秦苻坚的嫡子。根据史书记载,前秦灭亡后,苻宏投奔了东晋,被东晋孝武帝安置在了江州,后来跟随东晋权臣桓玄攻打荆、襄一带,之后便失去了记载。
于是,符彦通坚称自己就是苻宏的后裔。有的资料显示“符彦通”,有的则是“苻彦通”,草竹之争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符彦通祖上也阔过。
王虔朗来到之后,不出意外地领教了符彦通的下马威:虎背熊腰武装到牙齿的彪形大汉们列队两旁,凶神恶煞一般,明晃晃的刀斧,漫山遍野地旗帜,向王虔朗展示着蛮獠的强大。
王虔朗早有心理准备,神色自若,不失优雅风度,不辱国体。
等双方正式会晤,符彦通表现得冷淡而傲慢,“你们汉人可以割据称雄,我们蛮獠也可以裂土称王。”
王虔朗厉声斥责道:“你既然自称是苻秦之后,就应该知道礼、义,异于蛮夷!昔日马氏治湖南,你爸爸、你爷爷都俯首称臣、北面事之,现在王逵同志尽得马氏全境,已恢复故国,你不赶紧去拜码头,还等着我先来找你?我既然来了,你还不以礼相待,还给我玩儿这一套?你就不担心将来后悔吗?”
言外之意当然是军事威胁。称臣则已,否则只能安排天兵天将以理服人了。
符彦通顿时被吓到,赶紧跑过来,亲切地握着王虔朗的手,赔礼道歉,说自己没读过书、没文化,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纯是无心之举,误会误会。
王虔朗趁势给他指了条明路:“溪洞之地,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隋、唐皆在此设置郡县,属黔中道管辖。如今,你虽然控制了这一地区,却是名不正而言不顺,因为你上无天子之诏,下无使府之命(指湖南都府,潭州),是如假包换的非法割据,缺乏统治法理。虽然你自称为‘王’,实际还是一个蛮夷酋长罢了。如今,趁王逵刚刚立足,只要你削去王号,表示归附王逵,那么王逵一定会表奏朝廷,正式册封你为节度使,成为天下公认的诸侯,你和王逵各取所需,双赢,岂不美哉?”
地盘不变,钱粮军队不变,一切都不变,却能脱胎换骨,上岸洗白,摇身一变,土匪变书记。
符彦通大喜过望,当天就宣布去掉王号,又托王虔朗给王逵同志献上数枚铜鼓。在当地,铜鼓是酋长权力的象征,献出或收缴铜鼓,就象征着臣服或征服。
王逵盛赞王虔朗,“一言胜数万兵,真国士也!”随后便以中原皇帝的名义任命符彦通为黔中节度使;王虔朗也从此得到了王逵的重用,进入到了核心权力圈,开始参与决策。
随后,王逵又任命刘瑫为洪州镇南军节度副使、充西界都招讨使。刘瑫对蛮獠的态度强硬,手段狠辣,素为西边蛮獠所忌惮,王逵发动“复国运动”时,听从周行逢的劝告,没有勾结蛮獠,却也担心他们趁火打劫,于是任命刘瑫为锦州刺史、西界镇遏使,威慑蛮獠。如今湖南基本稳定,王逵以节度副使的虚衔(洪州尚在南唐控制之下)安抚刘瑫,防止他勾结蛮獠作乱。
一番操作下来,湖南境内基本稳定下来,终于告别了“诸马争槽”以来无休止的战乱。
战争虽然停止,但多年的战乱给湖南带来了短时间内难以愈合的创伤。就在这一年(954),湖南爆发了大饥荒,老百姓啃树皮、吃草根度日。
潭州周行逢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全活甚众”。据记载,周行逢是穷苦出身,因此特别能体谅百姓疾苦,励精图治,为官清廉,自掏腰包赈济穷人。有人嘲笑他太简朴,不会享受,他则说马氏父子倒是穷奢极欲,不体谅百姓,结果呢?“子孙乞食于人”,难道你们要我学他们吗?
后周显德三年(956)正月,朝廷给王逵下了一道诏书,任命他为正南集团军总司令(南面行营都统),攻打南唐控制下的鄂州。当时,是柴荣“三征淮南”期间。
前文有叙,柴荣命王逵率领湖南兵攻打鄂州,命吴越国攻打常州,东西夹攻、水陆并进。
鄂州是南楚与南唐反复争夺的重镇,是两湖、淮南、中原的交通枢纽,荆南高氏、南楚马氏、淮南、中原四方势力数十年间反复争夺,最终被淮南势力收入囊中,目前由淮南大将何敬洙坐镇。
王逵欣然奉诏,立刻亲率主力奔赴前线。
由朗州去鄂州,中途须经过岳州。岳州团练使是“结义十兄弟”之一的潘叔嗣。大哥前来,潘叔嗣侍奉甚谨。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王逵身边的爪牙狗仗人势,明目张胆地向潘叔嗣索取贿赂,潘叔嗣也尽量予以满足,然而这些人却贪得无厌,索求无度,像个无底洞一般,潘叔嗣无法全部满足。
没有得到满足的人就跑到王逵身边进献谗言,说潘叔嗣有谋反的迹象。
王逵派人调查,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到真凭实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