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纵使这说书人老马再怎么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也不会预料到,曾与费仲尤浑交恶的恶乞丐会被收编,也不会预料到后者讨了个清闲肥差,就驻守在这丙子号粮仓外围。
也不会预料到,就在申公豹潜入苏府准备解救崇侯虎的时候,被变相软禁起来的姬旦会借机逃脱,更不会预料到龟甲拓印的河图洛书,会在这个节骨眼突然运转开来,让姬旦与申公豹这两条本该错开的线,在冥冥之中又重新有了交叉。
而在今晚,他将迎来第三个预料不到的地方。
说书人老马早些年间,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在本族古宅遗址当中得到一本关于“眡祲望气”的古法残卷。
残卷之上记载的内容五花八门庞杂纷乱,但整个家族此时早已青黄不接多有断代,所以无人能指点其中门道,老马只能依靠字面意思与自己平素经验进行揣摩修炼,这才刚刚领略一丝皮毛之意,却赔进去了自己一双招子。
此时,北恒幽州攻城正紧,冀州一方防守更紧。
老马目盲,虽是看不见这森白月光之下钢刀泛起的寒光、看不见这波光粼粼的衡水已被鲜血染红、看不见投石车发射出来的火球在这夜幕之下划出的赤橙色的弧线。
但他能听到,刀枪剑戟破开盔甲刺进血肉当中之时酣畅淋漓的声音,漫天箭矢犹如瓢泼大雨刺进黑夜当中之时簌簌难安的声音。
他能听到这惨烈至极的拼杀声,能听见这杂乱叫嚷的哭喊声。
他听见几十人举着盾牌顶着城楼之上密集的落石、滚烫的开水、燃烧的沸油,渡过这滔滔衡水,将怀中用于攻城的巨木往这城门之上狠狠一撞!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惊的老马心中咯噔一跳,无意间松开手中茶杯。
从长椅上边站起身来的老马,顺势抄起扶手边的拐棍,敲打几下地面,确定自己的方位,然后在这昏暗的房间当中来回转悠几圈,遥遥望向城中苏护府邸方位,嘴里喃喃低语一声道:“也不知道他们成事了没有。”
突然,老马心中一凛。
盲人寻物依靠听声辨位,可刚才茶杯从自己手中掉落,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这房子当中来了不速之客!
莫不成,是事情暴露了?
想到这里,老马瞬间冷汗淋漓。
当即,在这四周摸索几下,将脸面朝向房屋大门位置,大声问道:“谁呀!”
四周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是在无声的告诉他,你的判断出了问题。
老马转念一想,如果是官兵,这一路过来必定声势浩大,自己早就能听到响动。
那悄悄溜进自己屋子当中的人,是前来盗窃的小毛贼?
老马不动神色,继续朝门口大喊道:“我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也攒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老马狐疑着转过身来心想道:难不成,真是我判断出了问题?
可就在此时,那本该掉在地上的茶杯,却被放在了桌案上边。
瓷器与木头相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霎时间,老马心弦紧绷。
“谁?”老马站在原地不停问向四周:“是谁这么有闲心,逗弄我这么个瞎眼老头子?”
“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来人说话间,一股阴风吹向老马左耳,激的他后脖上边的汗毛根根竖起!
电光火石间,老马握紧手中拐棍,朝自己左边甩去。
拐杖在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但却没能砸到任何东西。
“你到底是谁?”老马沉声质问道。
来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长叹当中,夹杂着数之不尽的遗憾落寞与无可奈何,从四面八方传进老马的耳朵当中。
“我就是害咱们整个家族,成现在这副凄惨模样的罪人啊!”
老马对此人说话自是嗤之以鼻,害的他们整个家族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人,是当初站错队伍的先祖,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拿我们整个家族的耻辱旧事,跟我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开玩笑,阁下觉得很好玩?”
来人也不做过多辩解,问向老马:“眼睛是练眡祲望气法瞎的?”
老马心中一颤,表面仍是不动神色,只不过攥着拐杖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你怎么知道?”
“眡祲望气法共分天地人三卷,开篇第一卷即为相天,开卷第一句话总领纲要,你还记得吗?”见老马不说话,来人自问自答道:“灵台望气眡祲天官,掌十煇之法,以观妖祥,明辨吉凶。”
“第二卷相地,其中有一段是专门用于勘察各类矿藏。”来人从房屋门口位置不断向老马走来:“金银之气,高出山巅。金矿色黄,气若镜圆。银矿白锐,素雾弥天。”
说完这有关于相人的第三卷,来人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