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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阿肆安顿好绣荣入眠后,转身一瞧,谢耘立在庭院内,孤身一人竟显得无限凄凉。
“这么晚了公子还不睡?若是此刻饥饿难耐有点胃口了,再将方才的饭菜热一热?”
谢耘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阿肆蹑手蹑脚,从一堆杂物之中摸出一坛酒,他将手里的酒拎起来,在谢耘眼前晃悠了两下,“陈年往事最适合下酒。”
谢耘眼神朝里屋一点,正色道:“家中既然有人卧床不起,你如何能喝得下酒?”
话音未落,阿肆已将酒坛放在石桌上,两三下开了封。霎时间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阿肆长叹一口气,“只当是紧绷了个把月,放松一下吧,阿荣当日难产,命悬一线,若不是云娘子出手相助,只怕我们已经阴阳两隔了。”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幸好碰上云娘子,医术精湛起死回生,才有我们两口子的今天,云娘子是我们一辈子的恩人,但愿好人有好报,云娘子能一生平平安安。”
“起死回生?”谢耘将阿肆的杯中的酒满上,不动声色道:“我听说有一种丹药能起死回生,兴许云娘子得了真传,能把将死之人救回来。”
“不管他丹药也好,汤药也罢,我不强求什么,只要娘子她活着就好。”
口风很紧,一句也套不出来。
“活着就好。”谢耘出神地重复着阿肆的话,眼神逐渐迷离。
阿肆看谢耘脸色复杂,以为是自己将话说得过于沉重,便岔开话题道:“公子,看您这年纪,家中应该也有一位小娇娘吧?”
阿肆将酒杯斟满,递给谢耘。谢耘接过酒杯,并不饮,他面色纷杂,声色喑哑,“今年,是她逝世的第十三年。”
阿肆的笑容僵在脸上,心想,阿肆阿肆啊,你可真会找话题!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番,才岔开这一尴尬的境地,“公子看起来气度不凡,想必令夫人也是非比寻常人吧。”
不知是不是阿肆的错觉,提及他的夫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色才稍稍温和了些许。
“她……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谢耘的手指修长白皙,沿着酒盅的杯口划着圈,竟有点不好意思,“只要她想,样样都能做到第一,嫁给我属实是委屈了。”
“那真是天妒英才,红颜薄命了,不知是生了什么病么?还是……意外?”
像是腐朽了的陈木,哪怕在春光的照拂下,也是了无生气。
“怪我。”
转瞬之间,谢耘的眼神骤转清明,他一拱手,指着酒坛客气道:“您尽兴,我先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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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昏昏沉沉,许是触及到内心深处的梦魇,谢耘断断续续一直在做梦,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大片大片的血宛若盛开的红牡丹,花团锦簇红得发紫。
满目疮痍,目之所及之处皆是猩红血色。
血浸湿了衣服稠得粘在一起。
鼻腔里是鲜血腥涩的味道,手上是滚烫灼热的鲜血。
怀里的程克青奄奄一息,犹如断线的人偶,谢耘拼尽全力也抱不起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啃食得一干二净。
蓦得一瞬,程克青又立在了崖边,她朝自己甜甜地一笑,转而纵身一跃,毅然决然毫不犹豫。
他趴在崖边跟着跳下去,却扑了个空,只留下漆黑的深渊,层层叠叠的浪花击打着他,好似残尸败蜕。
翻来覆去,刚浅浅入眠,两声叩门的声音猛得惊醒谢耘,他眼尚未睁开,指尖已夹起三根金针,在黑暗中蓄势待发。
院墙外一清脆的声音,“有人吗?”
一女子叩门呼唤,见屋内无人应答,又重重地叩了两下门。
谢耘身形未动,闭着眼睛打了个响指,四周一片沉寂无人应答。
倒是稀奇,无澈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谢耘终于撑开了眼,又打了个响指,房檐下传来无辙的声音,结结巴巴说不出个囫囵话,听着声音直打颤,“谷主......要不......您还是自己来看看吧。”
谢耘心中纳闷,正欲询问,听得门外换了一女声,“阿肆,是我。”
短短四个字,带着引信,劈里啪啦在黑暗里炸开花,直冲天灵盖,爆开漫天的烟火炸得他几乎灵魂出窍,好似被抽筋扒皮般夺走了全部力气。
是她?
竟然是她?
但......怎么可能是她?
可这声音分明是午夜梦回,辗转反侧之际,同自己纠缠不休的声音,即便是走了几十回奈何桥,喝了上百碗孟婆汤,他也绝不会忘记的声音。
谢耘坐起身子,可双腿一立地便发软,几乎跌倒。无澈听得屋子里面“咚”的一声沉闷的声响,也顾不得在阿肆家暴露踪迹的风险,着急忙慌推门一看,只见谢耘两眼发狠,双抽撑住膝盖,整个人挣扎着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