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他现在很想把昏昏欲睡要醒不醒、时而诈尸的天道摇起来问:您这个世界在自我修复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灵气复苏以来,您完全没有孕育任何天命之子来引导一下人世风向吗?
他看了身边丝毫未觉的虹霜一眼,更理解这小子为什么生来就那么倒霉。
虹霜给他看得心底发毛,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对方当成什么冤大头来可怜了:“昭明兄,你这是?”
李昭明偏过头:“突然觉得,虹兄你辛苦了。”
虹霜:“啊?”
夜市正是繁华时分。
卿月花灯照彻长夜,碧水两岸罗衣扑鼻香。随处可见年轻的女郎公子们执花提灯行走在十里长街上,贪玩的孩童戴着面具跑过石拱桥,转过来大声呼喊着同伴。晚风拂过,卷起剩绮余芬。
街道两旁挂锦垂绣,门前摆设着各种吃食、玩乐小摊,挑着各色小玩意的小贩沿街叫卖,中心的高台上,装扮浓艳的舞者循着歌者的乐声翩翩起舞。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虹霜左手提灯,臂弯上挂了两袋腌制好的脆筋巴子,右手拿着一支糖画,“嘎嘣”咬了一口:“还是大城热闹。要是我老家那个小地方,逢年过节都不一定有这么多人。”
李昭明咬了一口刚买的糖葫芦,被酸得眯起眼:“……不如我师尊带给我的好吃。”
虹霜:“刚跟你说这个看起来没做好,会酸,你偏要买,现在好了吧?还不如和我一样买糖画呢。”
他摇了摇手中只剩下一半的糖画,语气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李昭明撇撇嘴:“我只是很久没吃这个,想尝个味而已。这里也不如我小时候见过的夜市热闹,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
“诶,昭明兄,你以前来过人、来过大城市啊?”虹霜眼神暼过身后某个方向,不动声色道,“我还以为这是你第一次下山。”
李昭明看着这满城花火,回忆道:“来过的,我很小的时候,师尊给我带了外面的糖葫芦,我很喜欢。后来师兄说给我买,又偷偷带我出去玩,在瘦西湖畔看了一场花灯会。师兄的朋友恰好在高台试剑起舞,舞姿有如雷霆收怒,江海凝光。”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中满是怀念,并无半分迷惘。
“瘦西湖?听这名字,那你们那儿是不是还有个叫西湖的地方?”
虹霜三两下解决掉手中糖画,捏着竹签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可以丢弃的地方。
李昭明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想着还是不能浪费,硬着头皮把剩下几个吃光:“有啊,是我的故乡,我就是西湖边长大的。”
“故乡……真是个久远的称呼,我都快忘了我故乡模样了。”虹霜惆怅片刻,旋即指着某个方向道,“那儿,我先前看到有处理废弃物的地方。”
他往左边走了几步,七拐八拐转到一条有些阴暗的巷子,前方角落里果有几辆木板车,上面堆放着几个陈旧的大桶。
下一刻,他们手中的竹签同时掠出,恰好将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黑影钉到石板路上。
李昭明上前几步:“眼神真好。”
虹霜提着花灯跟上:“你也不赖。”
“偷偷摸摸跟了我们这么久,有什么事吗,几位?”虹霜居高临下望着钉在石板里的几条人影,毫不客气道。
“这算什么,对人类爱得深沉?”李昭明蹲下来与他们对视,“你们真喜欢变成人类的样子。”
那东西有着和人类一样的外表,在李昭明眼里却是一团漆黑的不明物。
“你、你竟不是人类?”
其中一道人影发出沙哑的低吼,“不可能,只有人会生出这样的脸。”
李昭明皱眉,还未开口,那几道人影忽然开始扭曲,在片刻间身体连着衣服融化成一摊诡异的黏液。
虹霜眼疾手快一刀下去,流动着火焰的刀刃将黏液烧出腐朽的气味。
“这就死了?”虹霜语气迟疑。
李昭明道:“死了,不过我建议我们看看后面的东西。”
李昭明转身而去,挥手掀开其中一个木桶的盖子。
虹霜瞧见里面的东西:“这是……石垩?谁往这儿放这种东西。”
李昭明道:“你弄开看看。”
“我明白。”虹霜拂开表层的石灰粉,猛然瞪大了眼。
他赶紧掀开其余几个木桶仔细检查,却只见一些破旧的衣服鞋袜。
“昭明兄,帮个忙,我的乾坤袋装不下这个桶。”半晌,他敲了敲第一个桶,笑道。
李昭明道:“小事。”
他广袖一盖,那只盛满石垩的木桶随即消失。
“也逛够了,我们回去吧?”虹霜故作轻松,但语气早已不复先前平静。
李昭明道:“烛火要燃尽了,走吧。”
先前在夜市上猜灯谜赢来的花灯灯火暗淡下去,李昭明举起来瞧了瞧,其中的蜡烛只剩下不到指甲盖大的一点。
“哐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