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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庆的节氛。
赐府开府依例都应宴客谢恩,而朝臣为避嫌,也多是遣人到贺,他不是非要满堂高座,但此处与彼处、来与不来之间,皇子的地位差距显现分明。
寻到一处避雨亭,他坐下来。
绛王府邸虽不及澧王华贵,却有个清幽的园子,几柱太湖石叠交出假山,杂植青竹,此刻月光撤影,竹映庭前,风雅十分。
可就算身处静园,一条街外澧王府门前盛况依然像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隐约听到各部官员的奉承声。
父皇喜爱,武力过人,又领实职,澧王李恽得天钟爱,风头远胜太子。而他..昔年是郭氏随口要去的贱奴,如今看来、竟仍旧是个添头。
守在亭外的婢女按吩咐拿来玉箫,他尝试吹曲,然而昔日在山中可流畅成曲的《秋风沐雪》,而今竟磕磕绊绊,意境全无。
李悟摆了摆手。
“退下。”
“是。”
不过片刻,园中只剩一人。他将经书放了,抚摩萧孔,任种种杂念在胸中翻滚不休。
也许是今夜月光太冷,李悟恍惚想起自己据说是京中容色第一的生母,想起他最先起名为寮,而悟是师父给的名字。
回到长安已有四年,习惯了宫阙殿宇、锦衣玉食,习惯了仆从侍婢,习惯了和心中漠然以对的二哥称兄道弟、笑脸相迎,习惯了住在和整座上清宫一样大的地方。
然而在今天,二府的差距令意他识到,这些高官厚禄和精致府邸,原都是他人施舍才有的东西。
不应是这样的。
他望着手中玉箫,听见心底有个声音这么说。
夜深了,幼嫩的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如水的月色亦稍有暗淡,李悟抛开思绪,重新横萧而立,正待吹响,却敏锐地发觉有脚步声靠近。
步子虽轻但沉稳,不似府中仆役。他悄然隐入亭后,看向来处。
那是怎样一个人啊...此后他曾数次记起这一晚,只因初次见面,已觉得如狂风催折,将他本就波澜渐起的心境搅得全都乱了。
她走向亭子的时间那样漫长,先是绕出垂花门,满园寂静,独有火苗在手中提着的灯笼跃动,软红的锦缎上映出薄薄一层暖意。而她踩着石径,踌躇着,好奇着,带着那束跃动的火光走向他。
李悟从未在皇宫大内见到过这样的一张脸,眉毛长而上扬,眼神柔和却明亮,嘴唇虽因年少持重而抿紧,却忍不住从微弯的嘴角中透出几许欣喜。
走近了,方才看清她眼帘之上两道弯钩,灯笼时走时晃,阴影在其上不断流变,浅浅陷下去,如同两枚神秘的、有魔力的小小漩涡。
令狐喜发现了亭后的人,提灯站定,问道。
“可是王爷府上的道长?”
他一身鹤氅羽织,内罩道袍,石桌上又放着一本《南华经》,想来她不知情,误以为他是来府上作法祈福的道士。
李悟踏出去,站在亭阶上,身量便高出许多,她需抬头说话,衣饰更一览无遗。他见她身上红衣样式,又瞥见腰间挂着官媒小印,便知是今夜那名京兆尹治下唯一来人。
直到这阵打量让她有些局促,提着的灯笼也稍稍放低,他才走近,不紧不慢露出一个笑容:“是,我乃上清宫座下,并非此间之人。”
“实在太...咳咳”
她顷刻便欣欣出声,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稳重,于是握拳虚抵唇边,掩饰道。
“实在幸事,道长可否为我指路?此处府邸甚大,九曲回肠,某经婢女引来,无意因赏景与她走散,欲往前院寻路,不知为何却越走越暗。”
说罢,她还苦恼地看了看手里的灯笼。
李悟见那灯芯已不足照得太远,不知怎的心里一动:“不若我为公子带路可好?”
“如此...!咳咳”
“如此甚好,多谢道长了。”
她向他道过谢后,还小小作了个揖,直起身来,双眼亮晶晶的。
他几乎想要伸出手摸摸那双眼睛。
收起玉箫,李悟将心底怪异的冲动按捺下去。
“走罢。”
“某复姓令狐,单名一个喜字,未知道长名姓?”
“心吾。”
“原来是心吾道长,道长如此年轻便可来王府作法事,想来修为十分高超。”
他见这双眸闪闪的“小公子”如此话多,不由挑眉,但她声音清脆,言谈有礼,加之始终恭谨跟在身后三步以外,却也并不觉烦。
他扬眉答道:“修为尚浅,只是跟从师父道法精深,多得京中抬爱。 ”
一路穿过游廊,过了影壁,此时风动云摇,天幕忽然生出月晕,淡淡的银环绕在月亮周身,神异又美丽。
因是修道者,他自小观星,并不好奇,但见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官媒频频抬头,又勉力跟上的模样,还是停下脚步。
“心吾道长...”
她唤了一声,犹豫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