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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朱妏妏失语。
她很想揪着蒋鹤贤的领子逼问他哪还有脸说这话。
蒋鹤贤表现得像从没拒听她的电话。
他当一切从没发生,还想厚颜无耻地进她家家门。
朱妏妏更恨蒋鹤贤丝毫没有过错的表情。好似自己天生应该被他丢弃,一次次被放鸽子还要顺从。
蒋鹤贤看她木木的没有反应,那向来没多余表情的脸色才有了变化,想了一会低声主动说:“元旦后我落了很多实验室的进程,教授问我要不要挂名,那时我向他提出了退出。我一直没能告诉你,因为我害怕。”
他一顿,没再把后半句“害怕又看见你失望的神色”说完。
迟来的言语更像一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自我开释。朱妏妏甚至想问你就这么像打发狗一样对待我么,嘴唇却涂了顽固的胶水般,张不开。
多日不见蒋鹤贤看着消瘦了点。
他的眉眼原先锐利而多情,因性格所染带了几分不留情面的疏离而生分。被他注视,朱妏妏时常感到自己和他面对的任何一个女性友人都无区别。
朱妏妏不由喉间无声哽咽,终究颤了颤睫毛,一声不吭地接过了蒋鹤贤的礼袋:“那天是我奶奶的大寿,我家一圈亲戚都在,我没告诉你。现在想来,也幸好没告诉你。”
蒋鹤贤喉头滚动了下,手却没松开,还抱有几丝他自己都觉得情何以堪的侥幸,坚持着往小区那走:“你爸妈在家么,我……”
朱妏妏蓦然轻声阻止:“你有话要说么,我和你出去说。”
她的神色不太对劲,但没有以往二人争吵时候的破碎无助。蒋鹤贤一时感到陌生不敢妄动。
喉间堵塞着来时想好的措词,平日连再刁钻发难的场合也能巧妙应对,事到如今那种应对全是一文不值。
蒋鹤贤提了一口气,修长有力的手指青筋若隐若现。他握着拳,却想极尽全力地放缓声调,试图在二人摇摇欲坠的对话里找到平衡,不至每句话说出,都似如吊索上走。
“我这几天一直在医院,手机没能开机,所有事都掺杂在一块了,我……”对于他而言也有那么难启齿的事情。
朱妏妏打断了蒋鹤贤。
意外的她摇摇头对蒋鹤贤道:“没关系,都过去了,不用再提旧事。”
蒋鹤贤拼命忍耐伸出的手,拳头微微松开,神色也带了点轻佻,抬眉望向刚刚谈言民离开的地方。
他嗓子眼刚出一声就觉冲动害人,忙将心底倒翻的江海收复平静,向来高高在上看人的眼,垂下时眼尾分外的多情冷酷:“我爷爷这段时一直在紧急治疗,我没敢告诉你,因为知道你会和你父母说,他情况不妙,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朱妏妏紧掐着掌心肉,脸上挤出了个浅浅的笑来,她竟然没觉得这席话有多令人肝肠寸断。
语调虽很沉重,好歹远远不到前几次争一回就要晕眩的地步。
“那我先替你瞒着这消息,你不说,我要是从哪听来蒋爷爷的身体状况,肯定忍不住告诉我爸妈一块去医院张望。”
这才是她朱妏妏。
再重压灭顶也能默默忍受着捱过难关。
如蒋鹤贤所言,她是后程发力而有强大耐力的女人。
她不会因为情感的迷茫而毁灭,更不想因此将自己打碎。
蒋鹤贤的脸在清晨朦胧的雾色里显得遥远。他脸削尖了,每次从他爷爷那陪护回来都状态不佳。
眼前这个人明明和高中初见时没有区别,神态动作乃至言语都一如既往,可偏偏觉得他好遥远。
明明蒋鹤贤什么都没变,在朱妏妏眼里却越走越远。
越亲近越感到隔阂和陌生。
“妏妏。”
蒋鹤贤朝她走近了步,朱妏妏立刻倒退着推开他。自知失手,她抱着双手一副御敌的姿态,脸色这才慢慢发胀发白:“你又没吃饭。”
蒋鹤贤趔趄着站稳,勉强平息着胸膛发笑。
眼里带着一抹看不清楚的晦色,犹如海浪风暴前最宁静的那一夜。怎么也望不见他的狼狈和失态。
他永远不会把自己陷入绝境,哪怕别人都认为他在下滑。
蒋鹤贤总是用副嘲讽的神态环视一切跟随世界规则脚步行走的人。
朱妏妏想问他为什么,又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地从云巅下坠。
曾经的天之骄子即便不再高不可攀,也不必要落入污泥。但这些事都和前几天无关,朱妏妏也不想再旧事重提。
朱妏妏看他无话可说,拎着两只礼袋转身要走,回头前最后低声:“我们以后再联系吧,还是朋友。”
蒋鹤贤没跟上来,他的声音倒是稳稳地送进耳朵:“你爸妈在家么。”
朱妏妏脚步一停:“在。”
这就是他俩这段时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交谈。朱妏妏用一个“在”字了结了一切恩怨情仇。
结束的话题,掩盖了她拒绝让他入家门的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