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喜英一家住在距离永安菜市场不远的一个城中村小区内,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旧房,进出的小巷子,只有两个人身宽,大白天都黑麻麻的,晚上就更不用说了,没有路灯,只有房间的灯光透出余光,何喜英的出租房就在一楼,米月找到时,已是晚上8点多钟,一家两口子正在吃晚饭,这是一套一房一厨一卫的出租房,房间有些拥挤,东面是床,南面靠门边的木沙发上,堆满了换下的衣服,北面是厨房和洗手间的门,西面靠窗是餐桌,餐桌上,是一盘豆腐鱼汤,一盘青椒炒鸡蛋,一盘素炒空心菜。
何喜英忙放下碗筷,动作麻利地将沙发上的衣服收到了洗手间,请米月小慧坐了,又忙着泡茶,那男人也放下了碗筷,米月道:“你们先吃饭吧。”何喜英道:“我吃完了。”端上了茶,搬了一把凳子,在米月小慧对面坐了下来,那男人也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米月,米月对他道:“你吃你的饭,不用管我。”那男子也不敢吃,愣愣地坐在一旁。
米月知道何喜英还没有吃完饭,她刚喝完了一碗汤,桌上的三个菜,还基本没有动,看她坐在对面的样子,像是一个犯人,面对着拷问自己的法官。米月想,那个菜场的妇人说得没错,何喜英确实是个耐看的女子,白净的脸,身材匀称,一双眼睛灼灼有神,而坐在一旁的男子,看上去年纪比他大很多,身材却是又黑又瘦小。
“听说你是今年春节后来的吧,租这菜档和这房子,要不少钱吧?”米月问。
何喜英愣了愣,回头看了看她男人,半晌道:“这钱,都是朱老板出的。”
“哪个朱老板?”
“就是朱东勤老板,吃蘑菇中毒的那家。”
米月一惊:“他还能给你钱?给了你多少?”
何喜英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道:“他应该是可怜我吧,我跪在他面前哭求过他,我说,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两个老人,还有两个在念书的孩子,我这老公。”喜英说着,便指着一旁的男子:“他是残疾人呀,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证,腿脚不方便,所以这一家,都指望着我,我要是判了刑,这一家人怎么过呀,你要罚钱,我哪怕卖房卖地,砸锅卖铁。朱老板对我吼,我有的是钱,我要你什么钱!你再多的钱,能换回我太太的一条命么!我知道我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只知道哭,后来,我被关进了拘留所,从拘留所出来,我才知道,是朱老板没有起诉我,我回家前,他还给了我一个卡,说虽然出了事,我也不是成心的,看我一家可怜,索性帮我一帮,让我回老家安心过日子,不要出来做事了,也不要到处乱说,我回家一查卡,才知道是十万元钱。”
“可是你还是出来了。”
“我不出来怎么办?在家里能干什么?我以为不回东营,来了这里,不会有人晓得,没想到你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米月看了夫妻俩一眼:“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她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位秀丽端庄的女子,为何同一位残疾人生活在一起。
何喜英似乎看出了米月的心事,笑子笑:“我们是换亲的,他妹,嫁给了我哥,我哥他——。”何喜英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米月一声叹息。
“你在山上采集的毒蘑菇多吗?你每次卖的蘑菇,都能保证无毒?”
何喜英点了点头:“毒茹子也多,每次采到的,至少有一少半都是,所以我每次采下的茹子,是一个个仔细挑出来的,只要有毒的,我自己留了,晒干了自己吃。我在老家时,七八岁就开始跟着奶奶上山采茹子,是奶奶从小叫会我识别毒蘑菇的,奶奶采了一辈子的茹子了,我妈也采了一辈子的茹子了,我也采了几十年的茹子了,从来没有误食过,从来没有中过毒,只要是吃我采的茹子,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中毒,更不可能吃死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认了?”
“我不认又能有什么法子?保姆已指认是我卖给她的茹子,公安又说查出来了,是吃我的蘑菇中的毒,我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过他们。”
“你平时卖的茹子,都卖给了哪些人?”
“我去过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区,那里有很多保姆,经常出来买菜,我知道,这些保姆,大都是从乡下来的,她们识货,一看就认得是从山上采的野生茹,而且她们也舍得花钱。”
“你同朱家保姆认识吗?”
“开始不认识,后来同她打过三次交道了,第一次是在一个多星期前,她上街买菜时碰到的,我卖了茹子给她,第二次,是过了三四天的样子,我在她门前见到她,当时是我卖完了茹子,经过她的门口,她认出了我,对我说,家里人吃了我的茹子,都说太好吃了,让我下次再来卖他一些,所以我那一次是先到她家门口,正好碰见她出来倒垃圾。”
“你们留下联系电话了吗?”
“我们这些人,哪能随随便便留电话,这野生茹子,也不能说有就有,保姆也知道的,有时候,会采得多些,有时候就很少,还有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采下的茹子,也只能当天卖,多放一天就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