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没想到最近两代秦王居然都如此短命,一个继位后只活了二天,另一个也才活了不到二年。
李斯入秦之意坚决,游说秦王这条路虽然走不通了,但秦相文信侯发布过招贤令,召集天下有才能的人,李斯自信自己的才华绝不逊于文信侯的其他门客,于是抱着一只绑住四肢的羔羊,行贽见礼去拜见吕不韦,希望能成为他的舍人。
果然,吕不韦很欣赏李斯的才能,任命他为相府郎卫。
先王死后第七天,入殓后盖上棺椁,完成丧礼,将灵枢停到殡堂,七个月后再下葬。
秦宫内飘荡着连绵不久的哀乐声和抽噎哭泣声,这些哭声的主人们各有心思,或真或假,难以分辨。
一处偏僻的宫殿内,身材高壮的男人白衣素冠,腰缠麻绳,神情凄惘。
屠门贾站在廊柱前,片刻间便已怆然泪下,随后抬眼看向挂在柱上的那把青铜宝剑。
这是他将嬴政一路从邯郸护送到咸阳后,嬴异人给他的赏赐,新发于硎,削铁如泥,可以很轻松地砍断人的脖子。
当然,也能很轻松地砍断他的脖子。
屠门贾从剑鞘中拔出宝剑,剑身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他用手掌抚过剑身,剑刃划破皮肉流出赤红色的鲜血,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屠门贾将宝剑抵在脖颈处,毫不犹豫地要割下去。
豫让曾言,士为知己者死,嬴异人是屠门贾的主君,也是他的知己。
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孑然一身,没有牵挂,所以,他愿意以死来为嬴异人殉葬。
剑刃还未来得及落到脖颈,忽然一道熟悉又稚嫩的声音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先生且慢!”
门口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屠门贾拿剑的手一顿,停在空中,回身望去,阻止他自戕的人正是嬴政。
嬴政的脸色看起来焦急又担忧,他小跑到屠门贾面前,伸手想要抢过屠门贾手中的宝剑。
剑刃锋利,争躲间难免起了冲突,屠门贾怕伤到嬴政,也不好硬抢,便只好顺着他的动作了。
嬴政怕屠门贾还有轻生之心,于是一直将宝剑紧紧攥在手中,不肯放下。
他问:“先生这是何意?”
屠门贾语气悲怆,回道:“太子……”
他很快意识到此时身份的转变,于是改口:“大王,我准备随先王而去。”
“臣本卑贱,若无先王,恐怕现在还只是邯郸市肆里浑浑噩噩的宰猪屠狗之辈,不通百家,不懂学问,每日为几枚生存的刀币而奔波。”
“先王于臣,那是高山流水,伯牙子期都比不上的赏识之恩,请大王恩准臣随先王而去,来全他的恩情。”
嬴政道:“先生之情义,刚正柄直,超俗物外,像是纯洁的白雪和高耸的青云,政亦是为之动容。”
屠门贾:“既然如此,那便请大王速速将剑还给下臣吧。”
嬴政:“政可以将剑还给先生,但是在这之前,还请先生回答政一个问题。”
“大王请讲。”
“请问先生,在这世上,死亡和立孤哪一项更简单?”
屠门贾沉思片刻,回道:“当然是死亡更加简单,剑刃刺破脖子是一瞬间的事情,可立孤却要花费十几甚至数十年的时间。”
话音刚落,他便明白了嬴政的话外之音。
果然,嬴政又道:“既然父王对您的恩情如天地那般宽广,那便允许政"挟恩图报"一次吧。”
“如今先王新丧,政又年幼,秦国内有熊氏一脉扰乱朝堂,外有魏国信陵君率领五国合纵攻秦,内忧外患,实在令寡人难以安寝。”
不知不觉中,他的自称从政变成了寡人。
“文信侯虽贤,寡人却不亲他,您自小便教导寡人,既然如此,何不继续教导寡人,直至看到父王口中的东出以平六国呢?”
屠门贾沉默了。
他被嬴政的话说得动容。
先王早逝,新王年幼,自己就算再无能不贤,也可以用这条命为他挡下一次伤害,为他除掉一个阻碍。
如此想着,他心中死意渐消,转变成了对于嬴政的拳拳效忠之意。
他朝着嬴政行了一个很正式的礼节,恭敬道:“臣愿为大王展草垂缰,效尽犬马之劳。”
嬴政诚恳道:“多谢先生跟随。”
嬴异人死后第七天,嬴政成功将自己老爹的护卫变成了自己的护卫。
时光逐渐流逝,转眼间到了新王继位的日子。
甘泉宫
偌大的寝殿内,华阳太后来回踱步,心情浮躁,不知此计能否成功。
她对于嬴政,没有对嬴异人的那般恩情,又派刺客截杀过他,尽管刺客失踪,不见了踪影,但她无法保证嬴政是否能猜出邯郸那次刺杀的幕后主使就是自己。
所以她决定放手一搏,做出最后挣扎。
她打算将楚系在秦宫内的所有人脉全部倾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