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次落座在箦席之上,外面天冷,他们又衣衫单薄,姜珂连忙命女婢送来热汤,为他们暖暖身子,还未开始谈话呢,这份体贴的态度就将农家学派拿捏了个八九不离十。
老者告诉姜珂,他名许存,他的父亲就是农家学派的创始人许行,他身后这些人是他的家人和徒弟们。
许行本是楚国人,他只有十几个弟子,数十年前带着他的弟子们一路从楚国走到滕国,和一心想要出仕做官的儒家不同,农家想要的只是一块田地,一间草房,用来耕种生存。
当然,不给也行,他们可以自己开辟荒地。
在当时的滕国,农家也算有一些影响力,以至于儒家学派的门徒陈相和他的弟弟陈辛弃儒从农,改投到许行门下。
这件事引起了孟子的重视和不满,不过大家都是各学派的体面人,总不能采取武力解决吧,于是孟子便和许行展开了一场辩论。
辩论的题目是“贤者是否应该与民同食?”
许行认为,所有人都应该自己耕种获得食物,包括国君在内也应该这样,否则就是可耻的不劳而获行为。
孟子则认为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国君的脑力劳动也算是劳动啊,而且你许行身上穿的衣服不是你自己织的,你吃饭用的炊具也不是自己做的,那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去耕田呢?
不出所料,这场辩论赛的结果是孟子获胜了,本来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偏偏孟子还搞地域歧视,说农家他们是“自楚之滕”的南蛮鴃舌之人,讥讽楚人说话如鸟语。
农家:?
孟子你礼貌吗?
虽然最后邹国(孟子老家)被楚国所灭,但农家学派还是逐渐凋零没落,不再游说君主,只专心地守着自己的田地,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避世生活,所有当他们看到姜珂的招贤令上点名要招募农家学派时,可没少震惊。
这也是许存斟酌再三后,没有去门庭若市的相邦府上,而是选择了姜珂这里的原因。
姜珂:……
楚国这是什么战国版爽文剧情啊?虽然楚国总是被秦国欺负,对秦国唯唯诺诺,但对于别的国家,向来都是重拳出击,想揍谁揍谁。
姜珂解释道:“管子曾经说过这样一个
道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姜珂从鬼谷下山时,身上带了一些产量高的粮种,苦于不通农耕之事,去年平白让粮食糟了虫害,对此我痛心不已,所以才去请求大王发出这道招贤令,召各位良才入秦。”
闻言,许存的手和嘴唇因为激动而忍不住颤抖。
他们农家已经沉寂得太久太久了,可许存这些年来却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救世”的理想,他在土地中得到的每一个知识,都会详细认真地拿笔记在竹简上,常年积累下来,已经能装满一辆马车了。
别人嘲笑他们,说许存,记了这么多竹简又有什么用,你一个农夫,难道还能像那些儒生博士们入朝为官吗?
他们农家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当官,当官只是实现他们理想的一个手段而已。
现在,听到姜珂的话,许存突然觉得他们的理想似乎要实现了。
他强装镇定,问出心中不解:“我们不过是穷巷掘门,桑户棬枢之人,每日在田间与泥土,草虫为伍,像细丝与草芥那样微小,何至于让您对我们如此上心呢?”
姜珂:“您为何要这样妄自菲薄?”
“农事就像一个国家的地基,只有这块地基打好了,国家才能稳固,而您们,作为这块地基的建造者,我实在想不到这世上还能有谁比贵流派更重要的了。”
这话说得许存一行人各个都泪眼模糊的,农事重要,可农家学派却从来没有被人礼遇过。
许存从身后巨大的背篓中拿出几卷竹简:“这些年来,老朽将农事上所遇到的问题和解决办法,还有一些农事理论等,都记在了这些竹简上,您若是不嫌弃,老朽和家人,弟子们,愿意投到您的门庭之下。”
姜珂真诚道:“珂虽然才智低下,但也有一颗想要为万世开太平的救世之心,希望先生不要怀疑我的诚意,从今以后,可以将您的才能全部运用到提高田产,改进粮种上。”
农家学派们已经彻底被真诚的姜珂贤才给收服了,他们觉得,这世上包括文信侯在内,不会有人比姜珂更好了。
于是齐齐呼道:“主君。”
姜珂:拿捏!
这时,有女婢们鱼贯而入送上丰富的饭食,农家从来都不是那种重视口腹之欲的人,别的倒也罢了,唯有一道奶白色浓郁的羊肉汤,鲜香味美,不知是用了何种法子,大冬天的上面居然还撒了翠嫩的葱和另一种绿色的菜,光是看起来就很诱人。
一口热汤下去,滋润五脏,暖身滋补,他们感觉自己一天积攒下来的寒气全部都被驱散了。
飧食虽美,不过……
许存敏锐地察觉到桌案上的全部炊具都是陶土木材所制,并无青铜器具,倒不是说许存要求甚高,他只是单纯地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