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雅轩的掌柜得了话,心里也有了底,坐了不多会儿,便告辞而去。
却留下两个食盒,说是少东家着藏雅轩做了新菜,送与几位娘子尝鲜。
杜文秀几人自是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含笑送了掌柜归去。
转过却对着月娘笑而不语,直笑得她心里发毛。
“这人真的是,不过是生意上的往来,人又不在这,何必做得这般......嗯,周全。”
她这话一说,连着阿洛都忍不住笑弯了腰,更莫说杜文婵笑得肚疼,躲进阿洛怀中“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月娘横了她们一眼,气道:“瞧着你们笑都笑饱了,想来这菜也吃不下,不如让我一人笑纳好了。”
杜文秀自知开玩笑要适度,过犹不及,若是真把她惹恼了,怕是要坏了池令华的好事。
便上前去接食盒,嘴上还笑道:“是啊,不过是生意上的往来,说不得少东家知晓我们家好厨艺,来讨教也说不一定。”
月娘听了,这才缓了神色,上前打开了食盒,果然放着几样好菜。
便拿到正房一一端出,再温得一壶好酒,出来瞧小虎怎么还没回来。
再不回来,菜可就凉了。
“这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阿洛叹了口气,坐下道。
“这带上吕氏这般大的事情,也不晓得同我们商议一番。”
“姨娘说得好没意思,他与我们商量,怎么商量?可说得出口?”
杜文婵呛道:“难不成还过来与姐姐磕头认错,细说分明带上吕氏的借口?照我说,他这般处理,才是长大了哩。”
“嗯。”杜文秀也轻点头。
“他应是知道,让藏雅轩的商队多带上一个妇人,他们必定会知会我们。”
“到时候,再瞧着我们的态度便知,倒却比他将事情摆在明面儿上说要好上许多。小虎今日这般,想来玉兰知道了应也是欣慰的。”
“只是他就这般大喇喇将吕氏带去,也不考虑自家姐姐处境如何,到时,也是与玉兰妹子寻些事端。”月娘愤愤不平。
杜文秀淡淡一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已然走了那样一条路,我只盼她有个好结果。”
“哎,到底是生身母亲,换谁,也不能比小虎做得更好些了。”阿洛轻叹。
她们都不知,虚掩的半扇门外,她们口中久久不归的小虎早已泪流满面。
他果如杜文秀想得那般,借此来试探她们的态度。
是啊,自己不带她走,早晚会害了杜文秀几人,便是千防万防,出得一点差池,只怕自己便要抱憾终生。
若是远离吕氏,自会使得杜文秀她们处境更为危险不说,也不是为人子该做的。
莫说什么慈悲心肠,若是自己连生身母亲都弃之不顾,只管自己去过那好日子——
便是自己也要骂上一句“畜生东西”,以后,又哪里谈什么君子信义,又有谁会信任自己?
他默然无声,暗暗流泪,又避了她们的耳目出去转了半圈,直到天都要黑下才回来。
一进门,便看见阿洛正站在正房门口向他挥手:“小虎回来了,快来上桌,今日有好菜。”
小虎灿然一笑,对着阿洛晃了晃小手,笑道:“姨娘与姐姐们先吃,我去洗手就来。”
这会子已经掌灯,昏暗的灯光下,几人分坐在桌子四周,小虎洗了手过来,挤在阿洛身边坐着。
“明日我们小虎弟弟便要远行,今日这顿酒,便为弟弟践行了。如今我身子不便,就以茶代酒,预祝小虎弟弟上京之路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杜文秀当先举杯,说了这番话。
小虎立时便又红了眼,直叫杜文婵笑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莫要落下金豆豆,让我们笑话。”
“几位姐姐和姨娘对我的好,万虎定会铭记于心,来日定当报答!”
小虎双手拿起手中浅浅倒了一层的酒杯,举起来朝几人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哎呀,你这孩子,莫要喝得这般急。”瞧着小虎呛得直咳,阿洛忙起身倒了热茶与他。
小虎喝了茶,咳嗽才缓了些。
“以后你出门在外,再不要如在家这般饮酒,伤身不说,且易被恶人所乘,着了道,吃了亏,便不好了。”
杜文秀这般说道,又想起了毕凤友当时非要带小虎去京城,可不是去做什么好事情。
“嗯。”小虎点头,有些哽咽,怕她们看见了打趣自己,忙低了头掩饰。
月娘也忍不住软了心肠:“且莫作这般小家子气,出门在外,大大方方的。你的背后还有我们,可不是那起子没有后台的,让人随意欺压。”
“到了京城,若是有需要用银钱的地方,便叫藏雅轩的人带信儿回来。多的不说,咱们手上有的,必定尽我所能帮扶你。”
小虎再也忍不住,面前这些一片真心为着自己的女子,到底知不知自己背着她们做的事?